掠夺者之役 Ⅱ、没有心的男子(四)

  有东西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像羽毛一样轻软、像阳光一样温热,少年在睡梦中舒服得叹息,本能地将脸凑向热源,轻轻摩搓。
  少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但是他实在太累了,全身懒洋洋的动都不想动,更别说是睁开眼睛了。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轻轻放下,置身在一个更温暖、更舒服的地方。
  好舒服!少年咧开满足的笑容,自动将身体调整成更舒服的位置,不一会儿,再次沉沉地睡着了……
  “……”经过了一夜好眠,睡梦中的爱德华隐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小木屋、熟悉的摆设、再平常不过的早晨……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艾萨克!”爱德华突然大喊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旁边空荡荡的床铺——艾萨克不见了!?
  “不见了?”爱德华吓得脸色一变,紫瞳慌乱地在木屋内扫了一圈。没有!艾萨克不在这里!他人呢?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会跑到哪里去?而更夸张的是,自己明明就睡在他的旁边,居然连他什么时候不见了都没感觉,真是太差劲了!
  “糟了!糟了!怎么会这样!”爱德华匆忙下床,立刻往外冲,同时放声大喊:“糟了!艾萨克他不见——”
  只是爱德华话还没说完,他一双紫瞳难以置信地瞪圆,像看怪物一样瞪视着不远处那个背对着自己、正和凯恩及洛蒙等人在说话的高大男子。
  男子身材精壮、四肢修长,还有一头迎风飞扬、宛如金色阳光幻化的发丝,正是昏迷了十多天的艾萨克!
  “艾萨克?”爱德华用力地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呦!小王子,你醒了。”远远的,洛蒙就看到爱德华一脸错愕地呆站在那里,于是开心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洛蒙的呼喊声让原本背对爱德华的艾萨克身躯一顿,跟着慢慢转了过来……
  爱德华用力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艾萨克缓缓地转过身,然后,那一双神秘而炯炯发亮的金色眼瞳找到了目标,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他,而当艾萨克嘴角轻轻上扬的时候,爱德华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手脚发颤,一颗心更是差点就要从胸口迸出来了……
  “艾萨克……你真的醒了,我不是在作梦吧?”爱德华的目光无法自艾萨克身上移开,双腿像是拥有自我意识那样朝艾萨克走了过去。
  三步……两步……一步,直到站在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艾萨克的距离,爱德华才站定不动,他仰起头,激动万分地注视着艾萨克。明明心中有千百句话想要告诉艾萨克,但偏偏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回望艾萨克的凝视。
  醒了……艾萨克没有死……他真的醒了!
  “谢谢你,爱德华,凯恩他们都告诉我了,这些日子里,你纡尊降贵地照顾我,让我很过意不去。”艾萨克开口道谢,伸手抹去爱德华因为激动而滑下的泪水,他的动作十分温柔,但语调却是礼貌而生疏。
  嗄?爱德华眨眨眼,根本没有预料到艾萨克会是这种彬彬有礼得近乎淡漠的反应!怎么会这样引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重新又活了过来,至少应该激动一点、兴奋一点吧!怎么会是“啊!不过是一场小感冒,现在已经痊愈了,多谢你的关心”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
  “小王子这阵子确实很辛苦,喏!艾萨克你瞧,他的脸上现在还挂着泪痕呢!果然还是长不大的孩子!”洛蒙站在旁边,不但取笑爱德华激动落泪的模样,还故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虽然是个任性的王子,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帮了大忙。”艾萨克的苏醒让凯恩心情大好,他看向爱德华的目光温和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取笑了几句。
  “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病人已经醒来,而看护却依然呼呼大睡的情形呢!”
  “早安,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就在这个时候,罗莉雅和金也缓缓走来,爱德华闻声回头,错愕地看着罗莉雅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宛如金色丝缎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膀,美丽的脸上巧笑嫣然。
  “罗莉雅,你的病已经好了吗?真是太好了!”爱德华虽然吃惊,却为罗莉雅感到高兴。
  “谢谢王子殿下的关心。”罗莉雅温柔道谢,她不仅是容貌恢复了原状,就连声音也回复成原本的清脆甜美。“这些日子来,您都在木屋里细心照顾艾萨克大人,所以并不知道金努力在为我治疗吧!他不辞辛劳地带着我在森林里采草药,为我调配解毒的药方,所以我能恢复全都是他的功劳。”
  “哪里,草药的用途原本就是帮助人。”金微笑。“再说,这样一个漂漂亮亮的美人看起来多舒服,看来兰开斯特宫廷专门出产俊男美女啊!”
  “对了,艾萨克,你才刚苏醒过来,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金转头,十分友善地关心。“我让罗莉雅煮了一些草药,你去喝一点,让身体恢复得快一点。”
  “好,谢谢。”艾萨克颔首,坦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我也一起去,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向艾萨克报告呢!”凯恩热情地揽住艾萨克的肩膀,伸出拳头轻槌一下道:“这段日子你存心想吓死大家吗?哼哼!等你这家伙把身体调养好后,我非得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艾萨克大人,请和我来。”罗莉雅笑着邀请。
  “我也去,我也还有事要向艾萨克报告呢!”洛蒙也向前一步,不甘示弱地揽住艾萨克的肩膀,对罗莉雅眨眨眼说道:“罗莉雅,让这家伙好好尝尝你的草药汤!”
  “没关系,我的草药汤煮了很多,绝对够你们每个人都喝上几杯。”罗莉雅温柔回答,看到洛蒙和凯恩明显抖了一下,她开心地笑了。
  就这样,艾萨克被凯恩和洛蒙夹在中间,连同罗莉雅四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地离开了。
  爱德华错愣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泛起了被人遗弃的失落感。
  明知道洛蒙、凯恩,还有骑士团的那些人和艾萨克之间就像是一家人那样的亲密,也曾亲耳听洛蒙说过,他们每个人随时随地都愿意为艾萨克舍弃性命。但是刚才眼看他们轻松交谈、笑闹的姿态,更让爱德华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彻头彻尾像个局外人。
  自己关心艾萨克,洛蒙、凯恩当然也关心艾萨克,但既然大家都是以同样的心情在关心艾萨克,那为什么看着他们离开的时候,自己心里会有一种又酸又涩、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他觉得浑身上下都下舒服,但不是因为生病,胸口还有一股郁闷无法抒发的气、却又不是讨厌谁而产生的愤怒,可以说心里又闷又躁、想生气也想哭,却完全不知道造成这种情绪的原因是什么。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艾萨克苏醒了,自己反而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呢?
  “哇?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会是照顾病人太累,以致自己生病了吧?”始终站在一旁观望的金突然开口,绿眸扫过爱德华忽青忽白的脸色。
  “艾萨克醒了……”爱德华喃喃自语,似乎想以不断喃喃自语的方式来证明这并不是一场梦。
  “他当然醒了,不然刚才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大树吗?”金奇怪地挑高一道眉。
  “但是……”爱德华一顿,终于想到整件事不对劲的地方了。他转向金,语气充满疑问地开口:“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情况危急?说什么艾萨克快要撑下下去了,但为什么今天他就醒了?”
  “喔!这么说你不高兴他醒了?”金好笑地反问。
  “当然不是!”爱德华俏脸一红,大声反驳。“明明是你说他撑不过昨晚,快要死了……”所以自己才会又哭又恳求,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我说的是:最后一个晚上是最重要的关键,如果醒过来就得救了,如果没醒来,那就永远无法醒来了。”金摇摇手指头,纠正爱德华的说法。“就是这样,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睡个午觉了,再见。”
  金潇洒的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先是艾萨克、凯恩、洛蒙,还有罗莉雅,现在连金也毫不犹豫地走了,独自留在原地的爱德华先是错愣,心里更觉得十分委屈,但是在委屈过后,心中陡然升起了愤怒的火焰。
  “什么嘛!”爱德华怒气冲冲地走回木屋,一边走一边嘀咕。“明明是我照顾了他十几天耶!不是凯恩、也不是洛蒙,是我爱德华耶!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谢谢’,可恶可恶!气死我了!”
  踩着愤怒的脚步回到木屋后,爱德华心里还是不舒服,他冲到床边,用力地槌打艾萨克躺了十几天的床,用力拉扯他盖过的被子,口中依然不停地咒骂:“臭艾萨克!反正你就是觉得他们比较重要啦!是我活该倒霉在这里照顾你十几天。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实告诉你,如果不是凯恩千拜托万拜托,我才不会来这里呢!可恶可恶!艾萨克你最可恶了!”
  砰砰砰地槌了老半天,直到双手都没力气了,爱德华才气喘吁吁的坐下,虽说尽情发泄了一顿脾气,但心里还是觉得很不痛快。
  “好吧!其实他们已经十多天没见了,又不像我天天和艾萨克在一起,所以难免有很多话要说,我如果斤斤计较,那不显得太小气了吗?”爱德华喃喃自语,开始为艾萨克找理由。“再说,他也有亲口向我说谢谢,不是吗?可能是当时人很多,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感动!嗯,一定是这样子……”
  历经胡思乱想、自言自语后,爱德华重新起身,打算大方地再给艾萨克一次机会,他有信心,等艾萨克和凯恩、洛蒙说完一些无聊的琐事、没必要的废话后,他就会很认真、很专心地和自己单独相处,而且也会好好地答谢自己这段日子的照顾。
  存着这种乐观的想法,爱德华恢复了些许好心情,他嘴角微扬地再次离开木屋,往森林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你说他不在是什么意思!?”爱德华双手插腰,一脸恼怒地瞪着凯恩。
  当他兴冲冲赶到森林另一端的小屋时,艾萨克早已经离开,洛蒙和罗莉雅也到其它地方去了,整栋木屋里就只剩下凯恩一个人。
  “不在就是不在,还能有什么意思?”凯恩也没好气,他双手环胸,就是故意不告诉爱德华,艾萨克和金到别的地方讨论事情去了。
  “如果他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爱德华皱眉,看来艾萨克也没有回小木屋,否则自己在路上应该会碰到他才是。
  “这森林这么大,我怎么知道他往哪里走?”凯恩十分遗憾地开口。
  “哼!”早知道凯恩不喜欢自己,所以爱德华也不浪费时间,对凯恩冷冷一哼,转身离开了。
  爱德华胡乱选了一条小径走入森林,虽然知道碰到艾萨克的机率很低,但更不想留在木屋里独自生闷气,所以干脆到森林里散散心。
  走着走着,原本烦躁的心情也逐渐平息,他慢慢恢复了好心情,开始放缓了脚步,嘴里哼着歌,静静地享受这座森林的美丽。
  不一会儿,爱德华在森林小径的另一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喜,认出了前方正弯着腰采药的罗莉雅。
  “罗——”爱德华正想开口喊人,却突然发现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洛蒙!?爱德华狐疑地挑高一道眉,并不急着走向前,反倒慢慢地移到附近的大树后躲起来,紫色眼瞳盈起了好奇的光晕,安静地看着他们……
  每当罗莉雅采好草药、站起身的下一刻,手上捧着竹篮的洛蒙就会及时向前接过,两个人虽然没有交谈,但默契好得没话说。
  喔!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爱德华露出了洞悉某种秘密的得意笑容。好啊!洛蒙,你这家伙居然毫不浪费时间,悄悄躲在这里讨好罗莉雅,在我面前居然还装得一副没事的样子。
  爱德华虽然有些小吃惊,但依然为两人感到高兴,毕竟罗莉雅温柔又美丽,简直就是完美淑女的化身,理所当然该有个好归宿,而洛蒙虽然偶尔喜欢嘲弄自己、也有点自恋,但总归来说,他聪明、理智,是一位具有荣誉心的骑士,如果他们彼此都有好感,的确是很登对!
  过了好一会儿,当竹篮内装满草药的时候,罗莉雅有些疲倦地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洛蒙已经立刻递上了一条手巾,以爱德华从未听过的语气说道:“快来,用这条手巾擦擦汗,免得着凉了。”
  “谢谢你。”罗莉雅温柔一笑,伸手接过洛蒙的手巾。
  “累不累?不如我们在这里坐一下,休息一会儿再回去。”洛蒙建议。
  “不好,我还得为艾萨克大人煮草药汤,他的身体刚恢复,疏忽不得。”罗莉雅摇头婉拒。“我还多摘了一些药草,可以煮一些养身的药草茶,让你和凯恩保养身体,你说好不好?”
  “罗莉雅……”洛蒙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僵硬,表情也似乎有些凝重。
  不仅是罗莉雅吓了一跳,连躲在树后偷看的爱德华,也没看过洛蒙脸上出现过这种凝重的表情。
  “洛蒙大人,您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罗莉雅关心地伸出手,还没触碰到洛蒙的额头,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洛蒙大人?”罗莉雅惊呼一声,美丽的脸蛋瞬间胀得通红无比。
  “罗莉雅,你别害怕,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只是……”洛蒙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好半晌后,他甩甩头,以一种豁出去的坚决态度说道:“罗莉雅,明知道你为艾萨克所做的,是基于最纯洁、最高贵的关心,但我还是无法按捺自己妒忌的心情。”
  “妒忌!?”罗莉雅的脸更红了。
  “是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心情,明知道艾萨克是我最亲近、像兄弟一样的人,但我光是听到你以温柔的语调和他说话,或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好难过,胸口郁闷得像是有人用石头压在上面一样,有一种怎么也无法形容的苦涩,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洛蒙以坦率的眼神凝视着罗莉雅,同时语调转柔,真心表白。“当我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我吓坏了!以为自己生病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妒忌自己的兄弟呢?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管是白天、晚上,无时无刻我都一直想着你……罗莉雅,你已经占据了我的心,虽然我知道艾萨克在各方面都比我优秀,或许比我更适合你,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对你的心意绝对是最真诚的……”
  罗莉雅没有开口,美丽的蓝色眼瞳波光流动,以无比温柔的眼神回望着洛蒙。
  “我不敢奢求你会选择我,但倘若上神愿意赐给我这项恩典,能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真心,那么我将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洛蒙轻轻松开罗莉雅的手,单膝跪下,慎重地捧起她的裙角,允诺道:“我,洛蒙.卡特,愿将我的忠诚、我的真心全部都献给你。”
  罗莉雅晕生两颊,却没有开口,只是将刚才洛蒙递给她的手巾凑到嘴边,轻轻印下一个吻,跟着弯下身,动作温柔地将那条手巾绑在洛蒙的手臂上。
  “罗莉雅?”洛蒙不明所以,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罗莉雅,后者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竹篮翩然离去。
  洛蒙呆望着罗莉雅离开的身影,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接受,还是婉转地拒绝了?
  “恭喜!罗莉雅愿意接受你的追求啦!”等到罗莉雅走远后,爱德华自大树后走出,看到表情呆滞的洛蒙,忍不住开口嘲弄。“果然是乡巴佬!那是宫廷里的女士们含蓄的暗示,她在你的手巾上印下一个吻,这表示她已经接受了你的心意,答应你的追求了。”
  洛蒙粗犷的脸上瞬间胀得通红,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的表白居然被爱德华给看见了!
  “哎哎!想不到我兰开斯特宫廷里最美丽的一朵白玫瑰,居然会被你这个乡巴佬摘去,真是可惜啊!”爱德华踱到洛蒙的身边,笑得十分狡诈。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洛蒙很努力想维持尊严,但一方面觉得窘,另一方面又因为罗莉雅的暗示感到喜悦,根本无法像平常那样板起面孔教训人。
  “没什么意思,虽然你是乡巴佬,但老实说,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爱德华装出老成的脸孔,用力拍拍洛蒙的肩膀。“我会支援你的,放心吧!不过你这家伙真会隐藏,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对罗莉雅有意思?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帮个忙嘛!”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就是突然之间,我开始在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在意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如果她不在眼前的时候,我就会感到焦虑、感到不安,她在附近的时候我就觉得安心,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洛蒙尴尬地搔搔头。“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呢!不然怎么可能每次罗莉雅一来到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呼吸加快、心跳加快,手脚也没什么力气,胸口总是塞满了喜、怒、哀、乐各种情绪,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总之它就是突如其来地发生了,我根本无法抗拒,就这样一头栽进去了!或许这就是自古以来,爱情让人无法抗拒的地方吧!”
  “爱情!?”爱德华像是被雷劈到一样脸色骤变。
  “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吗?”洛蒙奇怪地看了爱德华一眼。
  “你刚才说什么?一看到罗莉雅就呼吸加快、心跳加快,手脚也没力气什么的,这些都是真的吗?”爱德华神情紧张地确认,这些症状不是生病,而是因为爱情?
  “是啊!每次罗莉雅在我身边的时候都会这样。”洛蒙很肯定地点头。“因为在乎她、在意她,所以连带让我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是爱情……不会吧!”爱德华喃喃自语,越想越心惊。这种感觉自己也有啊!而且持续了好一阵子,从来都没痊愈过……
  “好了,这些话题对你这小鬼来说还太早了!”洛蒙咳了咳,用力拍拍爱德华的肩膀说道。“今天在森林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其它人,否则看我怎么修理你!就这样,我先走了。”
  洛蒙离开后,爱德华一个人呆呆站着,紫瞳不可思议地瞪大,看着森林远方的某一点,嘴巴微微开启,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爱情……是爱情……完了完了!如果洛蒙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不就已经爱上艾萨克了吗!?不会吧!?
  ***
  深夜时分,爱德华在确定了艾萨克已经喝下安定心神的药草汤后,这才放大胆来到小木屋,他先将耳朵贴在门口听了半天,确定里面完全没有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木门走进去。
  透过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爱德华看到了躺在床上熟睡的艾萨克,他突然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恼怒地瞪着一无所觉、睡得十分安稳的艾萨克。
  自从在森林和洛蒙聊天,猛然发现自己“或许爱上”艾萨克这件事情以后,爱德华的心情一直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
  他爱上艾萨克了!?不会吧!最多只是不再讨厌他、不再怕他,然后在心存强烈内疚的情况下有点欣赏他、有点在乎他这个人如此而已,就只有这样,绝对绝对不是爱上他!
  “嗯,就只是这样,那不是爱情。”爱德华喃喃自语。
  那为什么每次艾萨克靠近的时候,他的心就跳动得像擂鼓一样?还有,他会口干舌燥、连呼吸都不顺畅,这样还不够吗?爱德华脑海里出现另外一个声音冷冷讽刺着。
  “那是……那是……哎!就是因为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所以现在才来这里弄清楚啊!”爱德华甩甩头,想起了今天晚上来的目的。
  艾萨克就睡在那里,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了艾萨克,那么那种脸红心跳、呼吸急促、手脚发颤的感觉一定会重新显现,如果真的再次发生了,那么自己就愿意相信这件事,但如果什么也没发生,那就是自己太紧张了,他会乖乖退出这里,明天起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平常心面对艾萨克。
  “好!爱德华,别怕!放大胆试试看吧!”爱德华对自己加油打气,双手握成拳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或许是知道此时的艾萨克并非昏迷,而只是熟睡,所以爱德华明显觉得躺在那里的人很不同。
  艾萨克躺的是同样一张床,胸膛规律起伏的模样也和昏迷的时候相似,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艾萨克就是让自己觉得紧张……
  “扑通”、“扑通”,还没真正靠近艾萨克,爱德华就觉得心脏失去了控制,它开始在胸膛里急促、疯狂地跳动,而不仅仅是如此,当自己注视着艾萨克沉睡的脸孔时,他的手心开始发热、脸颊开始胀红,就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喝!”爱德华吓了一跳,立即向后退了好几步。
  等他几乎要退到了门口的时候,胸口那种紧绷、不安的情绪才转缓,爱德华伸手摸了摸热烫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真这么灵?”
  不行!这种实验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说不定是因为小木屋内太闷热,今晚又没风,所以他才会脸红心跳、呼吸不顺畅。
  承认吧!你就是爱上艾萨克了!脑海中的另一个自己再次开口了。
  “没有吧?”爱德华的否认听起来有些虚弱,明显地开始动摇了。
  “好,我再试试其它的方法。”爱德华双拳紧握,紫瞳一转,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亲吻……那绝对是测试两人之间是否有爱情的最直接方法!
  他记得之前在小木屋吻艾萨克的时候,满脑子只希望他能够像故事里的公主那样立刻醒来,虽然当时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但那只是担心会失败,并不像刚才那种剧烈得好像快要跃出胸口的心跳方式。
  所以,只要自己再亲吻艾萨克一次,弄清楚嘴唇相触时心中的感觉是什么,这样他就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上艾萨克了!
  “好!”爱德华自我鼓励,再一次举步向前,虽然每靠近一步,心跳就加快了一拍,每贴近一些,他体内就涌起一股燥热,但他还是坚定地、缓慢地走到了艾萨克的面前。
  凝视艾萨克沉睡的面容,爱德华发现自己的脸颊不仅是发热,而且烫得吓人。
  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只是约略瞄准艾萨克嘴唇的位置,就这么俯身凑了过去“痛!”下一秒,爱德华痛呼一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吻上艾萨克的嘴唇,反倒撞上他的下巴。
  “可恶!再来一次。”疼痛让他忘记了羞涩,这次爱德华大胆地睁开双眼,低下头、确实地吻上了艾萨克的两片嘴唇。
  一秒……两秒……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爱德华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双唇开始发麻,他不死心地再贴近一些,甚至上上下下摩搓,试图想分析此刻心里面的感觉,但除了弯曲的腰背越来越酸痛、越来越难受之外,他一点激动的感觉也没有!
  “呼!”爱德华放弃了,正打算起身退开的时候,突然之间,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扣住了——
  “爱德华,你在干什么?”低醇的男性嗓音在夜色中响起,让爱德华整个人抖了一下。
  他尴尬无比地拾起头,直直望入艾萨克那双在夜色中依然灿亮发光的金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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