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打工！
　　一星期后复诊。也就是说，到时她得捧着白花花的十万元去改造自己。
　　为了赚这笔钱，左小夜到大学同学工作的出版社接了几个翻译的案子，可再怎么算，一个星期七天，她也只能挤出两万元来，这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她才开始后悔平日浪费成性，到真要用上时，连向爸妈开口都没脸。幸好她英文不错，还算有个一技之长，可以赚点外快，以这样的情况，她估计不出半年，她的爱情基金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眼前的十万该怎么解决呢？
　　「小夜？妳怎么了，睡眠不足吗？怎么做事没精打彩的？」经过她的办公桌，同事朱美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左小夜拾起头来。
　　「哗～～」朱美美惊呼出声。「好黑的眼圈，妳到底几天几夜没睡了？」
　　「不多，两天而已啦。」左小夜没好气地回答。
　　很不幸地，朱美美和她同是公司中最不受男性欢迎的两个人。天宏集团是全国十大企业之一，能进到这公司来，除了工作能力不能太差之外，长相也是一项重要的因素。
　　男的帅、女的美，是天宏集团的一大特色。
　　放眼望去，整个秘书部里，除了她自己和朱美美之外，其它的秘书都可以说是美如天仙，个个都是当电影明星的料。当然，历届董事长、总经理娶秘书为妻的先例更是比比皆是。所以，进天宏集团工作，除了有铁饭碗的保障外，更有可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就算成不了凤凰，光是成为经理、副理、课长等人的老婆，那也是「吃不完兜着走」的。
　　当初，左小夜也是为了这原因才拚命挤进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进得来，但是进来之后，她这个天鹅群中的丑小鸭，日子就难过了。
　　想想，她本来是不怎么爱笑的人，进到这公司后，她根本就更笑不出来。
　　美女瞧不起她、俊男看不上她，幸好她的工作能力不错，加上脾气坏得没人敢招惹，否则她也不能在这家公司拗到今天了。
　　至于朱美美，长得倒是挺漂亮，可是她那出了名的大嘴巴害了不少人，所以自然也就属于不受欢迎的一类了。
　　「两天？！」朱美美凑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啦，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左小夜瞄了她一眼。
　　全公司著名的广播电台朱美美要是知道了什么事，还有可能不说出去吗？她左小夜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人！蓦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停下手边的工作，转向朱美美。「妳真的想知道？」
　　「当然！」朱美美喜出望外。
　　「好。」左小夜靠近她，低声说道：「告诉妳可以，不过，妳得先借我八万块。」
　　「八万块？！」朱美美整个人往后弹。「妳－－妳吃错药啦？！这年头谁会借人家这么多钱？不行！我没钱！」
　　「又不是不还妳。」左小夜见机不可失，乘胜追击。「八万块先跟妳借三个月，不，六个月好了，六个月后，我连本带利还妳，怎么样？」
　　「妳借这么多钱干什么？六个月很久耶……」朱美美开始动摇。
　　左小夜神秘地说：「这又是另一个秘密了，妳要是答应借我八万，这个秘密就顺便附赠给妳，如何？」
　　「那－－两分利？」朱美美试探。反正现在不景气，钱存在银行也没什么利息，不如乘机赚一点。
　　「妳高利贷啊！」左小夜抗议。「那我还不如去跟地下钱庄借算了，跟妳借还要欠妳人情咧！」
　　「好啦好啦，一分利，做个人情给妳啦！」朱美美投降。「快告诉我，妳为什么两天没睡？还有，那个什么另一个秘密是什么？」
　　左小夜伸出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行！妳先说给我听听。」
　　「不行！妳先付钱！」
　　「两位小姐在吵什么？」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走进办公室，打断了她们的争执。
　　朱美美立刻红了脸，左小夜也跟着脸红。「没、没什么。陈协理，我们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陈凯是业务部的协理，是公司里人人觊觎的黄金单身汉之一。不但长得帅、家世好，工作能力又强，若要说白马王子，他应该是当之无愧的了。而且，无论对谁，他都笑脸相迎，从不会给人脸色看。
　　这一点，是左小夜最喜欢他的地方。当然她也会希望有这样一个男友，可是他们两人条件相差太悬殊，她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
　　说不定，在经过上官诚的协助后，陈凯会看到她的改变，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喜欢上她！这样一想，她想改变的决心就更坚定了。
　　「左小姐，妳今天气色很不错呢。」陈凯微笑。
　　看着左小夜瞪大眼、又惊又喜的模样，陈凯不禁在心里暗笑。不可否认，左小夜是全办公室中最称不上美女的女人，不过他并不觉得她长得难看，而且严格说来，还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肯定左小夜也是他的爱慕者之一，毕竟，没有女人会不受他吸引的。况且比起其它公司里态度矜持高傲的美女，他倒还比较愿意亲近左小夜，因为她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慕，着实满足了他身为男性的自尊心。
　　「什么嘛，陈协理，左小夜根本已经两天没睡，眼圈也黑成那样，怎么可能气色不错？！」朱美美抗议。这平凡的女人凭什么得到陈凯的称赞？论气色，左小夜还会比她好吗？
　　「是吗？」陈凯凑近端详。「还真看不出来。」
　　左小夜倒抽一口气，旋即胀红脸。「我……」
　　「好啦，我还有事要忙，妳们慢慢聊吧。」说完，陈凯拿了档案夹，挥了挥手离开。「左小姐，别再熬夜了，要好好照顾身体。」
　　「啊？」左小夜愣住。
　　「哼！」看着陈凯的背影，朱美美忿忿不平。很明显地，陈凯对左小夜比较好！她气极了。从头到脚，她哪一点输给左小夜了？「妳脸红什么啊？人家不过顺口问候两句，妳干么高兴成那样？」
　　「什……我哪有！」左小夜立刻反击。「朱美美，妳少乱讲！是因为陈协理没称赞妳，妳才眼红的吧？」
　　「嗄？！」心里的想法被点破，朱美美立刻恼羞成怒，本想立即发作，但她决定用个更好的方式，让左小夜后悔。「好啊，就算我乱讲好了，我看妳这么清高，大概也不会想跟我这个爱乱讲的人借钱吧？我们刚才的约定，现在一笔勾销！」说完，她一甩头，往门外走去。
　　「欸－－」左小夜伸手想留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真气人！到手的鸭子竟然飞了！这下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好吧，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与爱情有关的任何问题，当然是找上官诚了！
　　「打折？」上官诚诧异，想都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事。事实上，今天又再见到她，就已经够令他讶异了。
　　来到「真爱」的人，对于他所立下的规矩，向来是当作圣旨奉行不悖，不敢有第二句话。没遵照约定的时间擅自前来看诊，还有胆要求打折的人，这左小夜可是第一个。
　　「没错！还有刷卡和分期付款！」她以坚定的口气说道。
　　如果不这样，她铁定付不出钱的。为了她未来的幸福和爱情，她得奋力争取才行！
　　「刷卡和分期付款？」望着她坚决的神情，上官诚先是讶异，过了几秒，他忍不住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小夜的脸随着他的笑声渐渐胀红。「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没错！我是没钱，可是难道没钱的人就没资格追求爱情了吗？上官诚，要是你真像你所说的，爱情无价、不会为金钱出卖灵魂的话，你就应该接受我的要求！」她一口气说完。
　　他止住笑声，眼里却仍有笑意。「妳知不知道，妳是第一个敢做这种要求的人？」
　　「我左小夜什么没有，就是胆子最大！」她掩不住得意。「你放心，我不会欠你的债的，只要你肯让我刷卡分期，到时候我赚够钱，或是交到一个有钱的男友，一定马上全部还给你……还加上利息！」
　　上官诚微微皱眉。
　　「好啦好啦，我知道真爱无价！」看见他的神情，她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我不打我未来有钱男友的主意就是了！」
　　他挑眉。果然是孺子可教也，看来，他并没有看错人。
　　「刷卡可以，」他爽快地答道。「不过分期要加利息。而且妳得保证，可以接受我严苛的训练和要求，不准中途放弃。」
　　虽然他的确很欣赏左小夜的勇气，不过生意就是生意，他开创的「真爱」可不是慈善机构。只要他做事凭良心，该赚的钱还是要赚。
　　不过其实对他来说，当初会创立「真爱」，完全是个意外。
　　三年前，他在攻读心理学博士学位时，做了一项「爱情对人的影响」的研究报告，没想到，所有参与研究案的人都产生极大的改变，并且得到梦寐以求的爱情。之后，口耳相传，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义务性地帮忙这些人几乎占去上官诚所有的时间，差点害他拿不到学位。毕业后，他索性以价制量，试图以收费来防堵人潮，没想到找他帮忙的人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倍增，于是他干脆开起「真爱」。
　　规则确立后，他才又重新有了私人时间，还有他从不缺的大把金钱。不过最令他乐在其中的一点是，他帮助许多人赢得幸福和友谊，看见人们的改变，他更觉得这行业有其存在的必要。
　　「没问题！」左小夜开心得几乎跳起来。「那……折扣呢？」
　　这种时候，她就得发挥上菜市场杀价的精神了。事关她一生的幸福和荷包，她当然得斤斤计较才行。
　　「折把？就打妳个八折吧。」他爽快答应。
　　八折？第一阶段十万，她当场就赚了两万了！耶～～
　　「咦？等等！」她突然想起。「你该不会本来就是打八折的吧？」专柜不也常这样，开价高得吓死人，然后又用折扣吸引顾客，其实根本也没少赚过。
　　看见她认真的神情，他忍不住想笑。「左小夜，『真爱』从来不打折。就像我们所提供的专业一样。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优惠，如果妳还有怀疑的话，大可以不参加。」他摇摇头。「毕竟接妳这个案子，让我少赚不少，况且妳的条件太差，要付出的心血恐怕还比别的案子多。」
　　「谁、谁说不参加了？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啊！好嘛……」此刻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在话里贬损她了，先拗到折扣再说。她自包包里掏出一张金卡。「八万就八万。可是我得先说清楚，价钱是打了折，你提供的服务可不能打折喔！」
　　「当然。」他一口答应。
　　「好！那我去柜台刷卡！」她欢天喜地站起。「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我一定要等到一星期后才可以开始吗？」她已经等不及了。
　　「妳很急？」他起身走近她。
　　「是……有点。」她本能地后退。当然，不可能是出于害怕，而是他逼近她时，那种慑人的气势和魅力，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他扬眉。
　　「我……」霎时间，她脑子里竟隐隐约约浮现陈凯的身影。「才没有！我只是想赶快改变这种无趣的生活罢了！」
　　「是吗？」他翻翻行事历。「可是看诊的时间已经排满了，不能更动。话说回来，我倒是可以先给妳一个功课。」
　　「功课？」她亮起眼。
　　「没错。妳的表情太凶恶了，所以从现在起，妳得随时保持笑容。像这样－－」他示范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来，笑一个让我看看。」
　　「嘿嘿。」她笑。
　　他一愣。「妳平常就是这样笑的吗？」
　　「不然你要我怎样笑？」她有些恼。瞧他那眼神，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似的。她平常是很少笑，可是有这么严重吗？她不信。
　　「呃……」他抚着下巴，深深思索。「好吧，看来我们得从最基础的疗程开始。在这之前，我想……妳还是别随便笑好了。」
　　「你－－」她双眼冒火，却勉强忍了下来。「你到底要不要让我提早开始？！」
　　要不是有求于他，这口气，她说什么也不能忍的！
　　他瞄了她一眼，再打开他的行事历。「我看事不宜迟，就……仍维持下星期一吧。」
　　她火了，呼一声站起。「下星期一就下星期一！」六天之后还叫「事不宜迟」？！真是见鬼！
　　「好。我们六天后见。」他微笑，朝她伸出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她一愣，也只好伸出手－－
　　啪吱－－
　　两人同时诧异地猛缩回手。
　　「静电！」她喊。可是她忍不住要想，小说里所说的「触电」、「爱的火花」，该不会就是这样吧？
　　他点头。「是啊，好久没下雨了。」当然是静电，不然还会是什么，爱情的触电吗？「下星期一见。」
　　看着左小夜消失在门外，上官诚仍然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优待她？或许，是她的率真和勇气感染了他吧……
　　看着手中的资料，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微笑。
　　「咳！咳！」左孝弟呛到。
　　再微笑。
　　「那个……老姊，妳还好吧？」抹去嘴边的可乐，左孝弟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从来不笑的老姊，这会儿边看枯燥的电视新闻边笑，那个样子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我很好啊。」她微笑，转头面对弟弟。「你觉得我有哪里不好吗？」
　　「不不不！」左孝弟立即识相地说：「我的意思是，妳今天的心情好象很……特别喔？」他说不出「心情好」这三个字，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诡异了。
　　「是吗？连你都看出来了？」左小夜努力维持微笑，觉得嘴角有点僵。「你老姊我正在试图做一些改变。」
　　「改……变？」左孝弟忍不住结巴。如果这样叫改变的话，他觉得一切还是维持原状好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老姊的面说出口。
　　「没错，你拭目以待吧，要不了多久，你姊姊就会成为一个人见人爱、受人欢迎的梦中情人了。」对于未来，她可是充满了信心。
　　「姊……」
　　「干么？」
　　「妳是不是去了报纸上登的那个什么有爱情设计师的地方？」左孝弟忍不住问。
　　左小夜眉一扬。「你怎么知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发现我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对不对？」上官诚的功力果然厉害。才不过短短几天，她的改变就连自己的弟弟也看得出来，看来，她的未来是真有希望了。
　　「呃……老姊，我是不知道妳去了什么地方啦，」左孝弟直言劝谏。「不过我劝妳最好还是别再去了。」
　　「为什么？」
　　「这个……」接下来的话，他实在不太敢说出口，生怕又惹来杀身之祸。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这个、那个的到底想说什么？！」左小夜失去耐性。
　　「你这次再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左孝弟站起来，缓缓往房门退去。「我……没什么要说的，老姊，妳就当我多嘴无聊，别管我说什么好了。」
　　左小夜起身。「你给我站住！」
　　「老姊，妳就饶了我吧。」他讨饶。天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多嘴，明知老姊的坏脾气，还老是惹上她。
　　「快说！」她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为什么要我别去『真爱』？」
　　「说就说！」左孝弟站定。「不过妳得先保证不会修理我！」
　　直言劝谏之前，他还是先拿到「免死金牌」比较保险。
　　「可以。」她一口答应。说句话而已还不简单，反正要揍还是照揍。
　　「我是觉得……」虽然有了姊姊的保证，左孝弟还是缓缓退向门边。「不知道那个『真爱』教了妳什么。不过既然是要改变，总要往好的方向去比较好吧。老姊妳平常从来不笑，我也不知道妳笑起来会是这么……特别。」左孝弟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呃……如果那个『真爱』真是个好地方的话，就不会看见妳这样笑还不制止妳。」
　　「你说什么？！」说这么多，反正就是嫌她的笑难看？！
　　「我说完了！」左孝弟闪进房里。「妳答应过让我说真话，不修理我的！」老天，他怎么会这么悲惨？在外头呼风唤雨的他，每天回到家却像个窝囊的可怜虫，在亲姊姊淫威之下勉强图个苟延残喘。
　　左小夜拳头抡起，却突然没力气挥出去。
　　难道她笑起来真有这么难看？上官诚叫她不用练习了，她不信，还是偷偷练习，可是连弟弟也敢冒死劝谏，这让她忍不住觉得沮丧。
　　「……算了。」她放下拳头，转过身，准备回房。
　　「嗯？」这样的反应让左孝弟讶异。
　　老姊不修理他了？而且，还露出一副难过的模样？该不会是他话说得太直了，伤了老姊的心？
　　「老姊？」他出声唤。
　　「干么？」她有气没力地回答。
　　「姊，我的意思是，其实妳笑起来还不至于太……难看。」看姊姊这么难过，他有些于心不忍。「只不过还需要多一些练习罢了。」
　　「是吗？」她有一搭没一搭。
　　「当然是。」左孝弟站出来一步。「因为妳平常都不笑嘛。突然这样，确实有点……怪。不过我想只要多练习，应该很快就会改善的。」
　　「是喔，谢谢你喔……」她没好气地答。
　　早知如此，她早该听上官诚的话，别随便笑。看来他是早看出她的问题了。直到今天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她的问题还不小。连笑都不受欢迎，难怪没有男人喜欢她。
　　「呃……不客气……」他愣愣地答。老姊对他说「谢」耶！虽然口气不佳，但这可是打出生以来从没发生过的事。是他听错了，还是老姊生病了？
　　「孝弟。」
　　「啊？」
　　「以前我对你很凶，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缓缓开口。「以后我会设法对你好一点的。不过你有时实在也有点讨人厌，所以我要是不小心再对你凶时，你也该顺便反省一下才对。」
　　什么？！听见这样的话，左孝弟简直不敢置信。老姊这是在向他道歉吗？！「我……」一时间，他连一句话也答不上腔。
　　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姊为什么会突然变得不一样？是她良心发现，还是那个「真爱」真的让她有所改变？
　　「好啦！就这样啦！」说了这些，连她自己都觉得怪肉麻的。「如果你还有点姊弟情谊的话，就汇点钱到我的户头，你老姊我缺钱用！要是你表现不错的话，我会还给你的。就这样！」撂下话，她踱回自己房里。
　　左孝弟愣在当场。
　　唉！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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