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黑暗里,人的皮肤被锋利的刀一片片削了下来「我没别的意思。」男人平静的声音响起,「明喜,你跟着我有几年了?五年?六年?在璧族里是没有你这种身分的,那些年我也独来独往惯了,贴身的人一个也没有。你这些年的尽心我都看在眼里,偶尔想要赠你什么,也觉得你吃喝都在我身边,要了那些东西也没用。」
「陛下,要自称朕。也不是赠,是赏。」明喜轻声提醒。
男人笑声如常。「是啊,幸而有你在旁,时时提醒我。今晚,我们平等点,说些男人的心事。」
……平等?那是什么?
男人突然道:「大晋宫里出了什么事?还是,灵帝对你做了什么?」
明喜以为这位陛下只是求知欲旺盛。这一点,陛下一直充分表现在平日上。他斟酌着用语道:「陛下误会了。灵帝没有对奴婢做什么,他……少时就跟陛下一般脾气极好,是一个很好的太子,偶尔远远看见他一眼,会生出世间真美好的感想: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变了……后宫妃子也宫中除了他之外,每一个人都是献祭品。在这里头地位最低微的,就是奴婢这些太监、宫女,随时命悬一线。其实奴婢不是怕女人,而是唯妃娘娘益发地与灵帝神似,所以奴婢会有一种她被灵帝附身的错觉……」他自认说得很含蓄了。
要用简单的话来形容,大概就是一整个后宫都淫乱,妃子深宫寂寞也会找上太监,但这种事他不敢跟陛下说。毕竟他是前朝留下来的人,万一哪天陛下怀疑他跟后宫有什么,他就是有百张口也辩不了了。
「那我碰你的嘴,你怕什么?我跟灵帝长得又不像。」
明喜不敢回。
「你怕的不是灵帝,现在你怕的是天底下所有的帝王,怕的是他曾做过的一切?他碰过太监,所以你害怕帝王碰太监?都是个死人了,居然还能如此影响一个人如斯。」男人嗤笑一声,而后大笑数声,有点笑不止。
明喜惊疑不定。「陛下,是奴婢软弱……」
「前朝留在金璧的太监里,不是顺了灵帝,就是怕了灵帝。你是唯一怕了的那个,这是性子所致,不能怪你。再说,你要是不怕他,我真不知道我欢不欢喜了。」
明喜闻言一怔。这是什么意思?现在金璧里的太监是前朝一块留下来的,已经比当年少得多了,这是……陛下有意为之?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大晋末年,搞得民间苦难不断,连带影响了我们这些外族。当年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我们又何苦来蹚这场浑水?明喜,你可知,最后让我下定决心人大晋的原因吗?」
「不是预言吗?」
「金璧的预言干我何事?」男人冷冷道.?「他说我,有求不得苦。」
「求不得苦?」皇位不是得到手了吗?
「求不得。」男人又重复了一次,放声大笑。
笑声在黑暗里格外的刺耳。
「不是我要不起,不过是我无所求。那个神棍说我得天下却求不得,我倒想看看这世上,哪里来的我求不得。」
「陛下英明。」明喜一头雾水。
男人没理他,又掩不住轻笑。「第一年,我都得到了,哪来的求不得?我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第三年,求不得苦,原来,一直在。竟是如此!」
第一年,有了小皇子:第二年后宫没有孕事出现,第三年到今天仍然没有第二个皇子诞生!明喜也豁然醒悟了。原来这就是陛下的求不得苦。
明喜一直认为自己个性好,从来不会多求什么。当他是阉人后,只要照这条道路的规矩走着就够了:因此,他完全不存在陛下这种求不得苦,但,他还是安慰道:「陛下,迟早会求得的。」只要充裕后宫,孩子很快就来了——「当然,小心点求比较安心。」后宫人一多就会勾心斗角,这小皇子确实要小心点保护。
男人沉默了很久,才轻笑道:「承你吉言。明喜,金璧好吗?跟大晋比,好吗?」
「自然是好的。」明喜终于坦承了:「奴婢少时在大晋水深火热,若然不是金璧,奴婢必定活不过二十。」
男人嗯了一声。这一次安静更久,声音才自黑暗的夜里响了起来:「本想还不如不见,听见你这话,那即便是求不得,也要来这一遭了。」
明喜闻言心头一动,还来不及深想,就见男人起身,他下意识后退。
男人又是一顿,当作没有看见,笑道:「你以后,当以金璧为家。金璧于你而言是安全的。要是哪日你心里起了不安全感……」他停下片刻,似在思考,而后又笑了。
他温热的手掌毫无威胁性地碰触明喜的手腕,让他做了一个手势。「就把我当家人吧。这在我的族里是回家的意思,也是我会回来的意思。明喜,我这里是最安全的,」你可以躲在这里。」「等……」
「做一次。」语气不容置疑。明喜只得在黑暗里比了一次。男人安安静静看着他这头,过了一会儿,才沙哑道:「你先休息吧。天快亮了,朕也该回去准备了。」
明喜受宠若惊。一个帝王这样陪他大半夜的,他很感激但还是认为这种事以后少有最好。这位陛下看起来是个重情的人……待在他身边应该能够安心点,只是不太合他所认知的宫里规矩……
「陛下,您是与天同高的人,万不可纡尊降贵对底下人太好,没有一个帝王是这样的。」
「你遇过几个帝王?你拿灵帝来跟我比?」
明喜一时哑口无言。陛下这话是歪理吧……
「陛下,唯妃……」他的声音极轻,一时不知要怎么说。
陛下身上的血腥味是春来他们的吧。前朝也是如此,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只怕唯妃那殿里的奴婢全死了。
明喜自认不是残忍之辈,也绝非良善到对加害自己的人还能原谅。唯妃留下来对陛下绝非好事。他对神似灵帝的那张脸深有惧意,加上那种性情……迟早会害到小皇子,况且今日他侥幸活下来,唯妃不会放过他的。
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让陛下相信唯妃留在后宫是十分危险的。
「等你好了点,就去练身体吧。」
「什么?」
可能是明喜太过惊讶,男人的声音有了浅浅的笑意。「你连个弱质女人都打不过,真让朕怀疑晋朝男人的身子跟水做似的。」
他不是男人啊!等一下啊,陛下,他只是个太监啊……
男人沉吟着:「骑射上马杀人都练,要练不会,朕亲自教。」
「……」他病重,不能动。没人告诉他入宫混口饭吃还要学这些!他人了宫跟着老太监学识字就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男人无视他无言的拒绝,直接走出去。
出了门,男人还记得回头掩上门,没让夜风窜进去。
外头只有一个少年太监在候着。
「丘七,明喜休养的这几日,你就跟在朕身边。」
丘七大喜。「奴婢遵命。」
他脸红红,带点羞涩,将他一张少年中性的美丽脸庞带了几分滋味出来,男人盯着他,道:「从今天起,明喜是你的师父,知道么?」
丘七闻言,连忙点头。「小七儿明日就拜师!明喜师父的后半生奴婢包了……不,奴婢会敬他一辈子的。」
「好,朕现在就要你做第一件事,去差人把朕的长刀取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男人嘴角弯了弯,目送他退去。
当年他一进宫,遇见的第一个太监是明喜,也不知道是不是幸事。
在这座皇宫里的任何一个底下人,听见他的话只知执行不会多问,连点惊愕都没有。这种顺从固然是好,不过没有遇过不知道,他还是偏好明喜那种认为哪里不对就会委婉提醒或暗地修正,这才能让他在宫里不出错地迅速站稳。明喜是真真正正为帝王的长远之路打算的人。
至高无上的权力太诱人,站在最顶端没有人敢仰头看,哪怕他想杀谁,也就是一张嘴在动,没有人在乎这个最顶端的人最后的结局。难怪灵帝到最后会控制不了自己膨胀的欲望……
他舔了下唇瓣,上头明喜唇上的余温已经消失。
如果没有明喜……在这个他无所求的天下里,他就是第二个灵帝。
他心里很确切地知道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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