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碧目光森森的扫过老七和老八,理出头绪来,所以真正中意俞思凡的人是老五?老七和老八也在大殿上求父王赐婚,难不成是想搅乱一池春水?就他傻得跟着蹚进来。他看向默不作声的俞思凡,她呢?心里可是向着老五?
若是如此,他可得小心防范,以免一时不察,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见公子碧带着审视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孤立无援的晨露背脊发凉,这些公子心狠手辣,她得步步为营,否则会遭他们吞吃入腹。
如履薄冰的晨露心思转了转,眸底立即盈满泪光,无声低诉她对命运摆弄的无能为力。公子碧对她的委屈及泪光无动于衷,漠然看向老三。
公子淳硬着声说:「我当日求父王赐婚,自是认为二嫂秀外慧中,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可父王既将二嫂赐给二哥,便是觉得你们更适合结为夫妻,既然二哥与二嫂已成亲,我断然不可能对二嫂有非分之想。」
「我也不会对二嫂有非分之想,老七,你当日不也求父王赐婚,难道你是为了气五哥?」公子爵反将老七一将。
公子策佯装拍拍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不过是看大家争来抢去,觉得好玩,才会跳出来闹闹。」这些各怀鬼胎的兄弟,最好是让他们狗咬狗,满嘴毛。公子碧不以为然的在心底冷哼。
「你和五哥素来好交情,你会闹他?」公子爵根本不信。公子策双手一摊,「我无聊。」
公子淳对上老二的蓝眸,眼下老五已与至尊宝座无缘,可嗜书的老二意向不明,加上老二身分尊贵,是不容忽视的对手,他暂时不宜与老二正面冲突,他忍气吞声,露出温和微笑。
公子碧缓缓开口,「五弟要出城了。」想杀的,想算计的,全都出手吧,他乐得看他们互相残杀。
晨露眉眼低敛,不看公子封逐渐远去的背影,大王的儿子死了一个又一个,下一个会是谁?美丽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勾扬。
公子策和公子爵同时闭嘴,目送有去无回的老五出城。
一阵风徐徐吹过,拂动树叶,沙沙作响,宛如在为公子封送葬。
灿烂阳光下,目送公子封踏上死路后,更大的难关在等待晨露。
晨露抬眼望向戒备森严的王宫,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窜上,瞬间遍体生寒。
如果可以,她不想踏进宫门一步,如果非要进宫,她会希望自己是为了刺杀大王,而有万全准备,而非是现下揣着满腔不安与恨意进到久违的王宫里。
在宫人内侍迎接下,公子碧与晨露穿过重重侍卫,进入宫内。走在前方的公子碧傲然昂首阔步,不理睬后头的女人。
晨露端庄垂目,双脚轻盈踩在刻有鸟兽花卉的青石地板上,再次进宫,恍若隔世。还记得初次进宫前,爷爷、爹和姨娘一再对她耳提面命,要她谨记规矩,没人问话,不得放肆开口,只能待在宫人内侍要她待的地方,不得擅自乱闯。
王宫大内如同往昔贵气逼人,彷佛时间未曾流转,百花仍旧娇艳绽放,群树依旧苍翠昂立,可那些过去的美好回忆,都再也回不来了。
宫人内侍见公子碧偕同新婚娇妻进宫面圣请安,皆屈膝一福问候,发现该是新婚燕尔的两人一前一后,公子碧的脸庞如同以往,并未特别温柔,想来就算是长得国色天香的俞思凡,到了二公子眼底,吸引力仍旧不如一卷卷冰冷的竹简。
公子碧敏锐的察觉宫人内侍对身后女人的嘲笑与审视,他虽不喜欢她,却也不容有人轻蔑她。
他停下脚步,朝身后的晨露指着沿途绽放的花卉,笑道:「夫人,你瞧,这花开得多灿烂娇艳。」晨露走到他身畔,跟着漾起绝美笑靥,「是啊,夫君。」
公子碧为何突然对她友好,并不难猜测,他从小就是这样,自己的人不论喜欢与否,绝不容他人轻慢。他们两人站在一块儿欣赏盛开的花,宛若自画中走出的天仙人物,美得教人赞叹不已。
他们怎会以为二公子不喜欢俞思凡?瞧他目光温柔得彷佛是暖洋洋的海水,盛载满到溢出的情爱,许是从前
他都沉浸于书海,性格内敛,不好意思表露感情,但一见到美丽的花朵,便再也关拦不住满腔澎湃的情感。公子碧顺手采了朵开得正艳的红花,簪在她发上,低吟,「果然人比花娇。」
晨露娇羞微笑,美眸熠熠,脑海里不期然想起儿时他曾嗤之以鼻的说过:女人头上为何要簪花?丑死了,尤其是大红花,更是不堪入目。
也就是说,他拐了弯说她丑得不堪入目,若非她所顶的这张脸皮人人都说美丽绝伦,她真会以为她丑到见不得人。
晨露很想把花拔下来,改插在他头上,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可宫里有太多双眼睛在看,那也不是俞思凡会做的事,她只好忍了。
公子碧温柔簪花的举动,使宫人内侍发出羡慕的叹息,原来二公子不是不解风情的书呆,谁能想得到不过一夜间,成亲后的二公子竟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父王和母妃还在等咱们拜见,走吧。」他笑得好温柔,好温柔。
「好。」她同样笑得好温柔,好温柔,与他如同是对恩爱夫妻。
这回公子碧不再大步走在她前头,而是与她并肩同行,宫人内侍走在他们身后,与他们维持一段距离。
「夫人有好一阵子没进宫了吧?再进宫有什么感觉?」她口快回道:「景物依旧。」
他挑了挑眉,心里自动接下一句:物是人非。她在感叹什么?
察觉说错话的晨露心下懊恼,徉装无事,漾起笑脸,转移话题,「夫君最喜欢宫中哪一处美景?」公子碧沉吟了一会儿,口是心非道:「王宫处处美景,真要本公子挑,还挑不出来。」
这座王宫占地广阔,小时候他在宫中成长,在宫中遇见晨露,也在宫中收到她的死讯,那一天清晨他被窗外不断莫名呼啸而过的强风惊醒,心头沉甸甸的,彷佛压了块大石头,还来不及缓过神来,诱娘便进房通知他恶耗。
他当下心神俱裂,赤脚急着奔出宫,要亲眼确认白府上下已遭父王视为乱臣贼子下命诛杀,可母妃早给诱娘下令,命诱娘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踏出房门一步,以免遭受父王余怒波及。
诱娘是母妃自海国陪嫁而来的侍女,她不仅是普通侍女,还拥有一身好武艺,在他出生后,她便被母妃指派为他的贴身护卫,他的武艺是诱娘教的,他岂会是她对手。
他被诱娘困在寝房,外头还有母妃派来的重重守卫,无论他咒骂或是恳求,都动摇不了诱娘及母妃的决心,直到一个月后,在母妃的同意下,他才能踏出寝房,但白府九族皆亡,无人出面收尸的晨露早被丢到乱葬岗草草掩埋,连个墓碑供他想念都没有。
从此之后,这座王宫于他,苦涩与痛苦多过欢乐。
他的身分比其他兄弟更为尊贵又如何?不仅连心爱的姑娘最后一面见不着,连好好安葬她都不成,他这二公子当得有够窝囊。
一回想起从前过往,滚滚怒焰便梗在胸口,父王所谓的锐司徒反叛谋逆全是无中生有,皆因当年父王争夺王位时,锐司徒并不支持父王。
父王登基后,表面上不追究,仍重用锐司徒,实则慢慢削去锐司徒的势力,待时机成熟,便安上谋逆造反的罪名,将白氏一族斩草除根。
晨露见他脸色难看,有些担心,「夫君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淡淡一笑,收藏椎心刺骨之痛,「没事。」
她心下狐疑,却也不说破,眼前重要的是别让大王起疑,她才能全身而退。藏在袖中的手沁着冷汗,她好恨大王毁了白氏一族,弟弟是那样小,连话都说不清,姨娘待她如同亲娘,在最危急的那一刻,让她和奶娘的女儿交换衣衫,躲过暗夜追杀。
她幸运活下来,却无时不刻都感到愧疚,老想着如果那一夜由她挡下狙杀的卫兵,由姨娘带着弟弟逃走,该有多好。
前尘往事教她心痛如绞,眼眶微湿。
他们走到海妃的寝宫,即见里头有一大池子,池中置有珊瑚、礁石及细细的白沙,鱼儿虾蟹在水里自在优游,池畔摆上石桌与石椅,让远嫁异国的海妃思乡时,可以坐在此处,聊以慰藉。
大王身边的内侍见他们出现,恭敬上前,「参见二公子与二夫人。二公子、二夫人,大王与海妃正在花厅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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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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