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阻止李娟娥住进来,因为当时李娟娥模样凄惨,这种情况若不收留,反而显得母亲狠心无良,但她可以阻止李娟娥成为妾室,只要她搬出去,正妻陷害妾室一事便不会发生,母亲不会被打发到乡下庄子,不会生病,也不会在听到她要被嫁给老于时急火攻心,没多久就去了。
她会趋吉避凶,但不打算报仇,重生在大喜前一日,她的愤怒与怨恨在福泰郡主府里已经磨平了,那三年她想了很多,慢慢地从惊慌、愤怒沉淀下来,刚开始她必须一直说服自己,陆盛杏,你好不容易有第二次机会,要好好活着,不要浪费,上天如此垂怜,就不应该用来哭,要多笑。
后来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真的可以笑出来,而且是很真心的笑,一点也不勉强,她记得那些人那些事,但不再把他们当成最重要的,因为老和尚跟她说过「得忘尽前尘,才能大吉好命」,既然自己如他所说的重生了,那么就如他所说忘记前尘,开始预知的今生。
陆盛杏要开铺子的事并没有受到太多阻碍,主要是陆家都知道福泰郡主府给了她不少银子,加之大黎朝民风开放,京城就有不少女东家,陆老太太总觉得自己当初耳根子软害了她,一个女人被休过,再嫁也嫁不到多好,既然她有想做的事情,就随她去。
小满过后,天气晴朗,凉风飒爽,陆盛杏换上男装,领着院里伺候的舜英和舜华出门了。
倒也不是她多有把握,马上出门开铺子去,而是她当了十五年的大家闺秀,又当了三年的高门媳妇,回到陆家又是小雪过后,天气转冷,历经寒冬、春雨,实在闷透了……好啦,她只是想出门走一走。
在福泰郡主府时,她常常听到下人说起香月湖有多好玩,当时她便想着等自己被休了,一定要出来看一次,现在正是好时机啊。
在湖畔叫了渔船往前开,果然,名不虚传。
船只荡漾,点点碎水声,桌上摆着清茶鲜果,衬着远方翠绿山色,颇有几分诗中情境。
船游半日,正打算往回走,船妇却是「咦」的一声,陆盛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湖岛岸边站了七八人,男子多,女子少,正跟他们猛挥手,旁边有艘半沉的渔船。
那船妇「唉呀」一声,「那小岛附近一圈底下都是石头,那梢公怕是才靠湖不久,所以不知道,把船摇了过去。」
船妇虽然想过去载人,可湖上讨生活有规矩,人家既然包了船,就是这天的船主人,船主人说啥就是啥,如果船主人没主动开口,就连问都不能问,反正是在岸上,又不是在水里,她回岸时再通报一声,让人过来接,最多就是让那些人再等一会儿。
若时辰早些,陆盛杏也不想多事,自己虽是男装,但容貌身量一看就知道是女子,自己先回岸上再让渔船过来接是比较恰当的方式,可是现在都快酉时了,再折腾下去怕天要黑,男子也就罢了,那三个女子怕受不住。
「把船开过去吧。」
那船妇马上笑道:「大爷好心。」
不一会儿,渔船已经靠到岛缘,船妇怕船下有石,不敢太过靠近。
领头的是个约莫二十岁的蓝袍青年,朗声说道:「多谢。」
对方有礼,陆盛杏也不好意思不回应,「几位快些上来吧。」
这下才看清对方共五男三女,有三个男的看起来年纪和蓝袍青年差不多,但外貌却差很多,蓝袍青年身形颀长,气度清朗,一脸正气很引人好感,即便现在算是小落难,也没惊慌的样子,另外一个虽然衣饰华贵,可站在蓝袍青年身边就跟个书僮差不多,再旁边两个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下人,剩下的就是六十几岁的梢公。
三个女子中有个十五、六岁,妆容精致,头上插着东珠步摇,举手投足尽显娇气,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旁边有两个丫头伺候着。
蓝袍青年道:「快点扶你家小姐过去。」
丫头一脸为难,那船停在离岸边还有一小段距离,都不知道要走多深。
东珠少女也是一脸不愿意,「表哥,你让他们把船开过来些。」
蓝袍青年笑道:「你没看到我们的船是怎么沉的吗?要是再沉一艘,今天就不用回去了,难不成你想在这里过夜?」
东珠少女撒娇却换来一阵笑斥,心里感到委屈,双手绞着手绢,彷佛等一下就要哭出来。
陆盛杏忍不住想笑,这少女脑子装水啊,现在是撒娇的时候吗?太阳都转色了,眼见要下山,还表哥呢。
在她身后的舜英直接噗哧笑出来,「小……大爷,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陆盛杏一边笑一边摇头,「那表哥真可怜,摊上这种没眼色的表妹,女子显娇显弱,可不是在这种时候啊。」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原本以为让人上了船就能离开,不想居然遇到这种傲娇的。
「这位公子。」蓝袍青年又喊,「不知道公子船上的是梢公还是船妇?」
「船妇。」
「船妇,你过来把我表妹抱上船,上船后我给你一两银子。」
那船妇一听就高兴了,她一个月都赚不到这么多,下去抱个姑娘上来就有一两,才二十步路不到呢,太好赚了。
就见船妇虎虎生风涉水而过,把东珠少女一下扛起,东珠少女委屈劲儿还没过,人已经在船上坐好了。
陆盛杏简直想拍腿大笑,这蓝袍青年有意思,居然还有这一招,也是啊,这姑娘要是继续撒娇下去,大家都要陪她困在这儿了。
剩下的不是男子就是丫头,也没什么好装害怕,很快的都上了渔船,就只剩下那个梢公,似乎犹豫着自己应不应该上去,还是等同行的空船来,毕竟自己搞砸了客人的游兴,人家可未必愿意同船回去。
此时,陆盛杏跟蓝袍青年异口同声道:「还不快点上来。」
梢公大喜,「多谢两位爷。」很快的他也走过浅水,上了船。
船妇便往回走。
蓝袍青年对陆盛杏拱拱手,「在下姓解,解木,这位是我表哥朱光宗,这位是我表妹。」
「我姓李。」陆盛杏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看起来还是个女子,不太愿意用本姓,随口说了母亲的姓氏。
解木回道:「今日我们表兄妹三人落难,多谢李爷。」
「解爷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朱光宗连忙说道:「唉呀,客气的是李爷,不瞒李爷说,在这之前已经五艘渔船经过了,却没有一艘过来,我们刚刚已经在想着要是入了夜该怎么办,我跟表弟还不打紧,但我们还带着个姑娘,那可真不好说,幸好李爷停下来。」
几人就着香月湖的风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很快的,陆盛杏发现解木跟朱光宗似乎挺能玩的,例如随口说出「沉月湖的鱼可比香月湖的好多了」,沉月湖是什么地方,她从没听说过。
前世被规矩压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而却是那么悲惨的病死,今世她不想守规矩了,别拿《女诫》给她穿小鞋,她要过得跟男人一样自在,以前没看过的全部要看回来,没玩过的、没经历过的,都要补偿回来。
她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解爷跟朱爷觉得京城哪儿好玩?不瞒两位,我刚好最近有些时间,想到处走走。」
朱光宗一拍大腿,「李爷可问对人了,我比表弟什么都比不过,但要说玩,我在京城说第一,可没人敢说第二。」接着他说起了京城诸多好玩之处。
但他说的那些寺庙啊、热闹的街市,陆盛杏都没什么兴趣,觉得太普通了。
后来解木说起了山水湖泊,她的神色便显得在意许多,连忙问着他说的那些地方在哪里,一天能否来回?要走路?得爬山?不怕不怕,就怕不好玩。
解木见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兔子一样绵软,更是侃侃而谈,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奇怪,什么时候他这么健谈了?这姑娘穿着男装都这样可爱,不知道穿起女装会是如何?想想又是一惊,觉得自己未免轻薄,定了定神,专心说风景。
一路说起风景,时间便过得快了,渔船没多久便靠了岸。
解木再度致谢,「多谢李爷,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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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不死必有福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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