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植物人,为什么没有发言权,何况医院是她的地盘,又不是他的,要发号施令回他的公司去啊,有一大群等着他发薪水的可怜劳工很乐意听老板指挥。
叶梓亮气得快炸掉,却没多说半句话。
侯一灿失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如果只有自己在场,亮亮绝对不会这么乖。
贺钧棠把叶梓亮的表情全看在眠底却不多置喙,只是暗暗地、得意地笑着。
他对侯一灿说:「明天的新品发表会,广告已经打下去,行程不能改变,台中那边还是你负责,如果时间允许赶得回来的话,你再到医院一趟,如果不行,我跑完台北这几场就会过来,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络。」
「台中有两个场,我打算待晚一点,也许后天才回来。」
「可以,阿重要台南、高雄跑,如果那边的人潮不如预期,让他到我们自己的专柜绕一绕。」
「知道了,我会跟阿重说。」
这次的发表会,他们配合夏日祭活动在各个百货公司专柜进行。
北中南主持发表会的分别是贺钧棠、侯一灿和公司里的营销经理阿重,三个都是养眼级男神。
今天的发表会,明天一早会见报,后天有场更大的发表会,请了媒体记者和同业人员。等后天活动结束后,就可以开始观察新品的销售情况。
看他们一问一答,叶梓亮瞠目,哇,他们还真的讨论起来,把她的病房当成办公室哦,不只这样,阿灿还拿起手机把他讲的话给录下来。
疯喽,她才是女主角好不好!用力吐气,她拉起棉被,一度把自己埋进去。
叶梓亮生气通常持续不久,谁让她性格好、脾气好,两个男人讨论公事的声音没多久就变成一片低低的嗡嗡声,她睡着了。
病房门打开,姚依依探进头,敲两下后走进病房。
叶梓亮揉揉眼睛,不优雅地打个呵欠,发现那两个在病房办公的男人已经离开,她问:「现在几点?」
「六点十七。」姚依依看一眼手表。
「我把你的床揺高?」
「好。」她咳两下,从桌边拿起一瓶水喝掉,自动自发,不觉得自己是病人。
姚依依帮着把病床揺起来,顺手把病历表递到她面前。
叶梓亮横她一眼,「看病人没送苹果,却送病历?」她又不是诸葛亮,需要这么鞠躬尽瘁?心里这么想,还是把病历表接过手。
姚侬依面色凝重的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该不该报警?」
这么严重?叶梓亮低头看,这是张幼琳的咨商报告。
她一面看,姚依依一面说:「她下午又闹起来,我没事就过去看看,她身边没有人在,安抚过她之后,我和她谈了一个钟头,没想到会谈到这个,我不确定这是小妄想症还是确有其事。」
叶梓亮看着已经整理过的咨商报告,越看越胆颤心惊,如果是真的,这才是张幼琳深度罪恶感的源头。
咨商报告中,她说自己叫做赵纬贞,是张幼琳丈夫的元配,她完整地叙述了自己如何发现他们外遇,如何被弄到精神崩溃。在病中,丈夫接受张幼琳的建议,让她到家里照顾自己,没想到张幼琳居心不良,竟趁着她吃完药昏昏欲睡的时候把她推下楼。
如果是事实,那就是预谋杀人了。抬眼,叶梓亮问:「张幼琳和你谈的时候……」
姚依依急急接话。「她的精神状态不错,看起来很正常,叙述事件时口齿清晰、有条有理,前因后果说得清请楚楚。最重要的是,她又出现那个略带沙哑的音调,叶医生你觉得……」
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尤其是她说到「我要张幼琳一命赔一命」时的阴森口吻让人不寒而栗,这是她遇过最恐怖的案例。
「我没看到人,无法做判断,明天早上林医生会去巡房,我再问问他的意见。」
「好,明天下午我再排一次咨商,我已经让护理师转告请家属在场,我会做录音,明天再来找你。」
「可以。」
两人再谈过几句话,姚依依笑着说:「放心,明天我会记得带苹果。」
叶梓亮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双手支在后脑,打开电视,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还想着姚依依的纪录。
是妄想?是恐惧产生的幻觉?截然不同的嗓音和态度?匪夷所思的剧情?七爷八爷黑令旗?
这并不是叶梓亮第一次碰到难以解释的状况,实习医生时期,她也遇过类似的个案,实习教授被一个叫方宜安却自称杨立铭的患者搞得一个头两个大,除了镇定小药物外,他的诒疗通通不见效果,更别说安排心理咨商师,「杨立铭」根本不跟任何人沟通。
不管谁问她,她都说自己叫做杨立铭,然后想尽办法把自己塞进冰箱里。
重点是,方宜安是个讲话带着浓浓娃娃音的十七岁高中女孩,但每次她发病自称是杨立铭的时候,嗓音就会变成十足十的大男人。
为了这个,叶梓亮还去请教耳鼻喉科的主治医生。
看过几次医生,状况没获得改善,家人不再带她就医。
两、三个月后,叶梓亮在医院碰到方宜安,她陪祖母来医院打流感疫苗,当时她已经恢复正常,叶梓亮和几个实习医生好奇地围过去问状况,方宜安和奶奶笑着告诉他们说她当时是被脏东西附身,幸好妈祖娘娘替她解决了。
这个结论让他们一群实习医生哗然不止,当时还有人提议,「精神科医生是不是也学习如何抓鬼?」
两个声音……方宜安和杨立铭,张幼琳和赵纬贞……叶梓亮抓抓头,满肚子烦躁!
她用力叹气,用力拍自己的头,用力对自己说:「叶梓亮,你在想什么啊,你是精神科医生,不是宫庙宫主。」
伸伸懒腰,这个晩上叶梓亮睡得很好,充足的睡眠再加上对症的药物,以及丰富的食物和营养,短短几小时她的免疫力提升不少。
她侧过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贺钧棠和诺诺。
单人房配备的三人沙发不算小,足以让照顾的家属好好休息,但贺钧棠长得太高,有半截腿没地方摆,只好搁在扶手上。诺诺更可爱,直接趴在贺钧棠的肚子上,很不舒服的睡姿,可是诺诺睡得脸红扑扑的,口水还滴在贺钧棠的衣服上。
昨天贺钧棠拜托陈阿姨照顾诺诺一晚,但诺诺拉住他的衣摆,打死不放他走,贺钧棠只好把他带进医院。
叶梓亮还有点发烧,声音哑得厉害,但精神不错,她本想戴口罩给诺诺讲故事的,但贺钧棠给她一杯水后叫她闭嘴,接着,他化身香蕉哥哥帮诺诺讲故事。
她发誓,从没听过这么坑坑巴巴、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故事。
什么时候白雪公主的爹地跑去远方做生意,却遇到暴风雪死翘翘?那明明是灰姑娘的老爸好不好,国王的工作是施政,不是营商,这是基本常识啊。
什么时候白雪公主找到的森林里面有精灵和一大堆长不大的小孩?那是彼得潘才对吧,白雪公主怎么有本事大战鳄鱼和虎克船长?她是温柔体贴善良的代表啊,白雪公王的工作是做苹果派,和等待王子来玩亲亲啊。
总之,十几个童话故事被他凑成加强版的白雪公主,把诺诺给催眠了。
诺诺睡着后,叶梓亮抗议他不尊重原着心情,他轻哼一声说:「我都没抗议你当着诺诺的面喊我棠棠了,这种芝麻小事有什么好抗议?」
想到这里,叶梓亮忍不住弯了眉毛。
昨天晚上,她说:「诺诺、亮亮、棠棠,这才像一家人嘛。」
他撇撇嘴,说:「谁跟你是一家人?」
他嘴巴这样回答,但是叶梓亮没有忽略他眯得很漂亮的眼角,扬得很可爱的嘴唇,以及在瞬间从坚硬变得柔软的五官棱线。
他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和诺诺一样腼腆可爱。
诺诺、亮亮、棠棠,一家人。
她喜欢一家人的感觉,十五岁那天她失去家人,所以渴望家人,她想尽办法往阿灿身上靠,希望阿灿能变成她的家人,但阿灿一次两次把她推开,于是她渐渐明白,他们会当一辈子的朋友,永远不会成为家人。
她是精神科医生,很清楚人一辈子都在追寻自己的缺憾,而家是她极度想要却无法得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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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不掉宠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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