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襄知问。他脸色黝红得太明显,明显不是意外。
他没办法说谎,因为他已经答应过她,不对她说一个虚假的字。他咳一声,湿湿的手指向她胸前,眼睛避开。
她低头一瞧,脸也开始发红。
「我只是不小心瞄了一眼,绝对不是故意的!」他急忙澄清。当然,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解释都显得心虚。
她抿了抿嘴,脸仍红着,倒是笑了。「我其实也没太多好遮的,当男人才能这么方便。」
他差点呛到。虽然不同意她的话,但她用字的确如男人般的直率,倒是他说不下去,赶紧处理玻璃碎片,找事做。
她再加回一件衬衫,他松了口气。不管她是不是自觉很「平」,他都觉得那是不折不扣的诱人幅度——
脑中好像亮起一个灯,他睁大眼瞧她端了水果到客厅坐下,自己僵立在厨台边。
襄知转头。「怎么了?」
他机械人般走到她身边坐下。她说什么了?「你刚说……当男人?你的意思是……」
她终于表明自己的性别了?她承认是女人了吗?
她微笑。「你终于听到了?不好吗?你不希望我是女的吗?你一开始就说过把我当成女的。」
他仍怔怔看她。「但为什么现在……是因为被我看到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像戳破她的秘密,他满心不安。
「没有关系。」她的双眼明亮,「因为你在节目中让我明白了,你是真的不在乎。」
他向前倾,双手握住她的。她的一切都让他眩惑——那阴柔与阳刚的组合,时隐时现的多样面貌,千百个拼图片才能完整呈现的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小知,你这样打扮有多久了?」
「十年。」
这么久了!他细细瞧着那双已经变得比他自己的还熟悉的眼睛。「就只是打扮成男生吗?」
「想过别的,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一惊。原来她是这样不喜欢自己的美貌,如果不是因为孝心,还可能做出比扮男装更激烈的事吗?
「究竟是为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彷佛言语是笨拙的工具,而要解释清楚必须用上极大心力。
「皮囊是空的,人心是肤浅的。」她清澄的眼光一下变得幽远。「国中时我有一个同班死党,长得特别可爱,功课还拿第一,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常常代表学校出赛得奖。有天她在家里面店帮忙出了事,被烧掉半边脸。好不容易出院回来,一切都变了。大家就算心里同情她,看到那张扭曲的脸,还是避之唯恐不及。
她参加比赛一定落选,在学校里除了我没人跟她说话。毕业后我放不下心,有空就去找她,把她拉出家门,怕她把自己锁在家里。」
她从未一次说过这么长的话,他听着她低软的声音,心中难受;听到她淡淡语气中的无比张力,又舍不得截断她。
「每次我跟她出去,都会看到别人注视她的眼光,我感同身受,却不知道这样让她更觉得羞辱,因为我的脸跟她的是极大的反差,因为我是她悲惨遭遇的见证人。她很快就切断与我的所有联系,不是因为怨我,而是宁可自己关起来痛苦,至少不必让我跟着难受。」
他不自觉伸出手碰她的发。她从来不曾这么铿锵激昂说这么多话。她说话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不爱说,现在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那些缘由。
「我一直透过别人辗转追踪她。她没有男朋友,大学毕业后找工作四处碰壁,连家里的面店都帮不上忙,因为怕吓到客人。她只好做网上的工作,等存够钱就一次次去做整容修复手术。」
她眼光清冷。「一张皮而已,她还是她,整个世界却唾弃她。已经受到身体伤害的人,心灵还要受如此践踏,一辈子。」
他找不到话来解释、来安慰。这世界,他比她看得更多。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装的?」
「从一次陪她出去逛街以后。」她声音幽静,「那次我打扮成男的做她的护花使者,免得有太保太妹想欺负她,也省去美女陪丑女的形象。但她还是觉得别扭,觉得犠牲到我,一次以后就回绝了……」
「从此你就没有再改回来?」
她嘴角毫无笑意地一扯。「改回来是改回什么样呢?一张基因正好蒙对的脸?人生由一张脸来决定,这是她的悲剧,也是这世界的错误。我的人生,绝不会由一张脸、由大家对我脸的评判来决定。我要决定自己的脸、自己的身分、自己的人生。」
所以彻底颠覆。既是美女,就变身成穿着邋遢的少年,不和浮夸虚伪的世界作无谓的对话,安静地画出自己心中更美的世界,陪伴同样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孩子们。
他无法自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她静静栖息在他臂膀中,只是小小的肩头仍散发出身骨里的倔傲。
「你很了不起。」他低声道。
她没有回答,好像方才破天荒的长长一串话,已经耗去太多心神。
他想再说些什么,想再次告诉她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她是什么样子、什么身分;想告诉她他欣赏的就是她至今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而且想更深地走进她那颗不平凡的内心世界……
但一向自豪的口才,总在她面前显得笨拙可笑。言语,从来不够。
「我从小就被说成『奇怪』,连家人都担心我有什么病,所以也不完全是这个事件的影响。」她又开口。
「如果你『奇怪』,那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变态』。」他严肃地说,「无情地批判每个人、打压每个不想跟着世俗走的孩子,最后,我们都变得害怕而残酷,害怕作自己,还对别人残酷。」
「为什么是我?」她抬头问。
他不禁微笑,心情暖起来。她又回复到那个惜言如金的她了;不知为什么,他宁可看到这样的她,因为这才像她,因为这才是真实的她。
她是在问:这样的我,你为什么一开始就想靠近?
「以前的我,一定会口若悬河地跟你分析,说得天花乱坠,用最美丽的字眼来表达根本难以形容的心情。」他低声道,「但现在……」
她静静看着他,他摇头。
他就这样拥抱她,不再言语。
像个礼物,她告诉了他不跟世界分享的真实。他要尽一切力量,珍惜这个礼物。
优年呆坐在办公室里。这两天她好像失了神,遇到人都是自动反应,微笑招呼,全凭直觉动作。
许久,她拿起手机。
「优主播,恭喜你啊!成功把那一对变装爱情鸟给拉上节目了!」偏尖的笑声传来。
优年闭了闭眼。「我要你把所有关于牧洛亭跟那两姊弟的资料全部销毁。」
「什么?」
「我说,节目已经播了,我要你把所有关于牧洛亭跟那两姊弟的资料全部销毁。」
「怎么了?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什么问题,收视不是冲顶了吗?」对方颇有兴味地问。
「你不用问这么多,销毁就是了。」
「咦?这好像不是你说了算。」邱益光口气凉了。
优年眼神变暗。「要多少钱?」
「嘿,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邱益光语气中满是狡狯,「我所有顾客的档案都是我的一种保险,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你们谁也脱不了关系。」
「要多少钱?」她抓紧手机重复问了一遍。
邱益光笑了。「你们这些名人就是这样,花钱消灾,以为钱什么都买得到。
当然我要钱,但我也不笨;我们这种被你们利用来做事的,有什么保障?优大主播不要太担心了,东西我会好好保管,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对不对?」
「邱益光,你不要惹我——」
「优主播,话不要说得太绝了。上次突然爆出牧洛亭是同志的绯闻,我好奇追查了一下,猜猜看是谁半夜打给那个狗仔博客主『天下一般黑』的?你不知道我跟她也有交情吧?要恶搞你搞得过我吗?」
「邱先生,如你所说,话不要说得太绝了。」
优年把手机按了,额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是她……爆的同志料?她手不稳地又打开手机回按纪录,看到的纪录让她手更抖了,不禁把手机丢在桌上,像烫到手一样。
这就是报应吗?夜路走多了,不是见到鬼,而是自己变成鬼了。她比邱益光更糟,他眼里只是钱,是自保;反观她的居心才邪恶,要利用别人的弱点来打击对方,现在着自己的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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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那个人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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