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杨婶,孟孟快手快脚地在屏风后头换下衣服,打理好自己后,她走出来,拉起凤天磷的手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好,你说。」要说可以,得用他想要的姿式说。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叫凤天磷,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你还没有死……」话说到一半,孟孟不讲了,因为他眼底的慈怜,因为他脸上淡淡的哀怨。
她垂眉不语,再抬眸时,轻声问:「你已经知道了?」
「对。」他不打算骗她。
「昨天你跑去靖王府?」
「嗯,我跟着阿檠到皇子府,看到了自己,便想起了所有的事。」
「那你也知道,太医已经撂下话,说你再不清醒,便不会醒了。」
「知道。」
「所以……」她吸吸发酸的鼻子,刻意把笑容扯开,弄得好夸张,「所以你是不是该把这个好处,送给最要好的朋友?」她指指自己。
凤天磷总是能够看透她的心思、她的委屈,所以他听出来了,在她指着自己说:「朋友」的时候,她心里是清楚的,如果他成为「三皇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得断了。
他是皇子、她是大夫,这样的身分之差让他们两人无法走在一起。隔开他们的不是距离,而是身分。
她那么清楚,却还要演戏,偏偏又不晓得自己的演技有多槽。
他轻易地从她的笑容里看见悲伤。
「怎不说话?不肯喔?这么小气?!」她持续浮夸地笑着。
她装可爱装得很失败,虽然张大眼睛玩着手指,假装自己很开心,可他就是……就是看得见她满肚子委屈。
见他不语,孟孟又说话了,「你不知道,今儿个你不在,皇帝下圣旨给了赏赐,我不过救下一个得到瘟疫的病患,皇帝就给我黄金、白银,折合起来一万五千两,要是我救回一个太医东手无策的皇子……
天呐、天呐!那不得拿个八万、十万两?到时我真要去把城南外那块地买下来,盖一大堆房子,从此当个收租的,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凤天磷翻白眼,胡扯,她根本就是对银钱不上心的女人。
她说那么多,他却半句不应,害她只能一直笑着,嘴巴弯弯、眉毛弯弯,只是弯弯的眼睛里写着忧伤。
不想把这些哀伤给他看,她垂下头环住他的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见他还是不回答,孟孟暗骂道这个槽糕的男人,不晓得让一个女人自说自话是很没面子的事吗?
她瓮声瓮气地继续努力着,「我知道感情不可以用金钱衡量,仗着你的友谊拿好处是有些过分,但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对不对?」
他依旧不回应,真的、真的很过分。
她气了,抬起头噘起嘴,「你半句话不吭,我怎么晓得你在想什么?」
问题刚出炉,他的唇便落下来,然后她的脑袋空白了,所有的知觉中,只剩下他的气息。
孟孟喜欢窝在他怀里,不喜欢离开,即使距离只有一点点也不乐意。
他一向能够看透她,因此他知道她害怕。
不只她害怕,他也害怕,害怕分离,害怕身边没有她,害怕看不见、听不见、碰不到她……这样的日子,他无法想象要怎么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不晓得明天会不会出太阳。
蜷缩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手环在腰际的幸福。
她想,人不应该太贪心,能得这段奇遇,她该知足,所以……她现在要想的,是用什么方法说再见,最美。
「回去并不困难,但是再见你,很难。」一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话跳出来,她的思维跟不上他的。
「什么意思?」从他怀里抬起头,她看见他布满忧伤的面容。
「我不只见到阿檠,想起过去的自己,也见到一个人。」更正确的说法是一只鬼,只有官阶的鬼。
「谁?」
「一个穿着身长袍的黑脸判官,他告诉我,我的阳寿未尽,若在三天之内回去,就能继续当三皇子,否则……」
「否则就再也回不去。」孟孟接下话。她知道的,这事纪芳说过。
他点点头,「但我回去的话,会忘记当游魂时的所有遭遇。」
孟孟心跳彷佛停了几下,紧接着怦怦怦怦地跳得乱七八槽。
所有遭遇?他将忘记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吗?忘记曾经许过的诺言,忘记曾经……喜欢她?
她不想哭的,但她控制不住潸然泪下。她为自己很勇敢、很豁达,没想到此时此刻豁达失踪。
感受到胸前小小的振动,凤天磷知道她在哭。
遗忘,是让人重生的礼物还是惩罚?黑脸判官说:「当然是礼物,记得越少,阻止你向前冲的阻力越少,无知的人无畏。」
这话并没有错,如果忘记孟孟,清醒后的他会顺从父皇、母妃的心意,结一门好亲,收下一个富庶的封地,从此不再觊觎皇位的凤天磷可以过得自在惬意,子子孙孙享受荣华尊贵。
倘若记得呢?他会违逆父皇的心意,会抗争闹事,会让母妃痛苦不安,也许最后,母妃会发狠杀死孟孟让他生无可恋,一世痛苦,让他再不甘愿也必须低头妥协。
生于皇家,长于皇家,皇权大过天,他比谁都清楚。
他用最快的速度假设所有状况,即使残酷,擅长分析利弊的自己也能分析出——遗忘确实是个礼物。
只是他不想收下礼物。
不想收、不想痛苦,就必须抉择,选择要他的人生、身分、名利,或者选择爱情。
把那堆东西和爱情摆在一炔,谁都分得清孰轻孰重,这是根本不需要选择的选择,但是对他来说却艰难无比。
他挣扎、痛苦,狠狠地诅咒着,无比憎恶这样的选择。
然而在孟孟从雨幕中奔向自己那刻,他笑了,也清楚了。
有什么好痛苦的?有什么好选择的?他当然要选她,选择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凤天磷在外人眼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人羡慕他的际遇,殊不知这辈子的他过得凄风苦雨。
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云贵妃,后宫争宠,他必须有足够的运气才能存活,一群女人的手段阴谋,渐渐把他变成暴躁不安的男人。
而他的外祖与舅舅是野心极大的政治家,从他出生那刻起,他就被灌输着仇视兄弟、亲情淡薄的观念。
他的人生没有其它的目标,唯一的目标就是那把龙椅。
父皇的疼爱与看重于他而言不是亲情,而是成绩努力过后、极力争取而来的成绩。
他以为母妃与外祖家对自己的在乎出自亲情,一直到后来才恍然明白,他只是他们向上爬的阶梯。
他存在的价值在于可以为别人争取到多少权势,而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他必须在父皇身上使力。当孺慕之情成了手段之一,亲情变得多么浅薄可笑?
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是另有所图,每个人面对他都戳着面具。不管他多恶霸、多令人讨厌,大家还是对他马屁拍不停,他越刻荡、越恶毒、越以自己为中心,所有人就越惧他、怕他、以他所想去行事。
他以为这是成功必备的条件,直到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成功的垫脚石。
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了某种手段,当他自以为的真心只是虚伪,重视感情的他在上官檠护着自己摔下山崖那刻,崩溃了。
他不知道世间有没有真正的亲情、无私的关怀,他只晓得这辈子的自己过得真是可悲。
阿檠曾对他说:「你太重感情,这样的人,不适合坐那个位置。」
他严正反驳过,「正因为我重感情,所以我必须为我在乎的人豁出一切。」
可事实上呢?他在乎的那些人,在乎的是他可以带来的利益,而不是凤天磷。
于是他被「在乎的人」追杀,于是他被「在乎的人」说服,说服他相信大皇兄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敌人,他必须竭尽全力灭了大皇兄,取而代之。
真好笑,他竟然相信这件事,亏他自诩聪慧绝伦,到头来方才明白自己愚蠢无比。
纪芳说:「你被洗脑了,不是所有当皇子的都该为那个位置倾尽所有,不是所有皇子的人生都只能是争夺,你有权力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你有责任让自己自在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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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乐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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