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蕾回神,急忙起身,温柔一笑,「魏总管多礼了,您是三爷身边的人,便是三爷素日里也是敬着的,您这样我怎生受得起」
被人这样捧,魏总管全身上下无比舒畅。
听听,多会说话,传言果然无误,薛家嫡女的教养无人能比。
孟孟是打从那团黑影靠近时脸色才变得惨白的,所以凤天磷确定她看得见,他也越看越清楚,那不仅仅是一团颜色加深的黑影,而是一团呈现人形的黑影。
他不信鬼神,但这会儿他有请得道高僧到府里作法的冲动。
孟孟手不停抖着,想着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迅速喝掉桌上那杯温热茶水,替身子添些许温度,把契书收进怀里,从椅子上站起,「这两天我会把银票送过来。」
「喂。」凤天磷点头,视线不时投向黑色人形。
「凤天磷是不是看得见我?怎么老往我这里瞟?」
他在孟孟耳畔说话,一阵阵阴寒的气息袭来,她咬牙强忍不适。
「三爷没其它事的话,我先离开。」孟孟说。
凤天磷不想让她走,他要确定些许……事情。
他不想见薛蕾,但想起两人的赌约,听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晓得贺孟莙和薛蕾碰在一起会擦出什么火花?
带着一点坏心、一点刻意,他的视线在孟孟身上凝聚,跟着起身,恶意地挂住她的路,「为什么急着离开?喔,因为听说薛蕾快到了?」
孟孟无奈,这种话要她怎么回答?虽说赐婚圣旨未下,但娘娘开了金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改变机会不大,更别说他也点了头。
薛蕾见面,她要用什么身分、什么态度?
难道要她直话直说:「薛姑娘,鹿死谁手尚不知,倘若我赢得赌约,你就算当上正妃,也没什么乐趣可言。」
孟孟苦笑,她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怕了?敢与爷打赌,却没勇气见人?」凤天磷起身步步向孟孟进逼,故意伸手环住她的腰,然后……碰到了!他碰到那团黑影,一股透骨的寒意从手背传入心底,如果眼睛会出差错,那么再加上触感来证明,是不是就可以确定那里确实有东西?
「我!」她猛地抬头,清澈大眼对上他的。
他似笑非笑,故意继续往前走。
孟孟被逼得不得不后退,那团阴影没有跟着后退,而是穿过孟孟的身子飞到屋梁上。
在被穿过的那刻,孟孟的脸色惨白,牙关轻颤。
凤天磷不动声色地问:「干么用这种表情看我?是你起的赌约,若我当真喜欢上你,自然要把你留下,看在你救我一命分上,定会允你一个侧妃当当,不过……放心,那五万两,爷掏得心甘情愿。」
他看不到、听不到,却能感觉到那团黑影正在笑,可以收到那黑影的恶意,那是针对他的恶意,为什么?
更有趣的是,那黑影在屋梁上,他越靠近孟孟,那黑影的恶意就越严重,外头是灿烂的阳光,犀里却冷得冻骨。
所以那黑影不喜欢他与孟孟靠近?是这样吗?
凤天磷扬起邪魅的笑靥,勾起孟孟的下巴,在她还没搞清楚状况时,他刻意当着「他」的面封住她的唇。
一碰上那甜甜、软软的唇,像是瞬间启动什么似的,无数画面涌入脑海,他试图看清楚,却来不及。
忽然间,门打开,魏总管领着薛蕾走进屋子。
两人都没想到会看到这幕,双双一愣,定在原地。
怎么回事?贺姑娘不是和于太医……云贵妃想为他们赐婚,这事满府上下都知道,若贺姑娘没这个心思,怎会让于太医进府,还每天到他居子里说话?他们带着玉成好事的心思看待此事,即使觉得此举不妥,但云贵妃都放话了,自然是……
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难道贺姑娘骑驴找马,勾搭于太医之后,又觉得主子爷更合适?这样的话……不行,主子爷怎么能要这等品性的女子。
魏总管的脸倏地拉下,对孟孟的观感大翻转,刻意轻咳两声。
凤天磷侧眼,看见薛蕾扶着墙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
他们才见过几面,需要搞得这么楚楚可怜,好像他们已经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约定好三生三世,他却背约似的。
哼!凤天磷看不惯薛蕾这副样子,装可怜也得男人肯看才有用,否则就是烦!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薛蕾的印象糟透了,不过……
看看还没反应过来的孟孟,他微眯起漂亮的丹凤眼,似笑非笑地等待她下一步的表现。
她没错,错的是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薛蕾死命咬唇,扶起墙壁,逼自己上前,这一步,让她看清楚孟孟的脸。
霍地,狂风暴雨、惊涛骇浪涌上,两人对视,她们认出彼此。
是她!恶寒在心底攀升,薛蕾几乎疯狂,她怎么没死?她怎么可以不死?她早该死了,掉入深谷,没摔死也会被饿狼咬死,她、该、死!
薛蕾掐紧拳头,无数诅咒在心头翻腾,若自己的眼光能够杀人,那么她要将这女人千刀万剐、凌迟至死。
孟孟不善掩饰,恐惧浮在脸上,她的身子抖得厉害,阵阵寒意袭来,冷得她骨头冻僵。
陈年旧事重返,过往的记忆转为鲜明,阴暗的、龌龊的、肮脏的事一幕幕跳出来,像腐蚀的溶液般侵蚀了她的平静。
孟孟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身分尊贵,绝对不是普通人,但她从没想过两人会再见面。
她想起坠崖的事,想起自己被挂在树梢,在一阵惊心动魄的揺晃后继续往下掉,接着「喀嚓」一声,她听见自己小腿折断的声音,疼痛像支飞箭狠狠插入她的心。
再次清醒,天已经全黑,夜枭起,野兽低鸣,她害怕得放声大哭,不断喊着数命,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无人响应,她以为自己将要死去,幸好赵姨找来于叔,于叔心疼,却逼着她为自己乔正腿骨。
可以想象吗?她手抖得厉害,力气不足,一次、两次乔不正,于叔急得大骂,又逼着她不能昏过去,反复折腾……至今,那幕依旧常让她自梦中惊醒。
也是那次失踪让母亲操碎了心,身子败坏得更迅疾,没多久就再也支撑不住,留下她和忆忆与世长辞。
她恨死那个小女孩了,但于叔告诉她,善恶自有天判,她的恨只会让自己痛苦,她的痛苦会感染身边的人,会让她的心变得阴沉。
她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只能逼自己释怀,她也以为自己终将释怀的,但偏偏教她再次遇见那小女孩,是命运作弄人?
薛蕾?那小女孩竟是那个救凤天磷一命、娘娘想要赐婚的薛蕾?上天怎么可以这样安排!
她深爱的男人、她即将用魂魄换他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日后要与薛蕾成双成対,幸福一生?
孟孟深深觉得不甘心,她的豁达早慧、她的恬淡平静在此刻被炸毁。
她不想这样疼痛,可是心一阵阵绞着,她也想要波澜不兴,可是心中波涛汹涌几乎将她淹没。
手足无措,无法面对,孟孟直觉地退开一步、两步,退到凤天磷身后。比起孟孟,薛蕾的恐慌不会少。
一个早该死透了的女人,却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更别说这人与凤天磷之间……已不只是暖眛,若她才是自己货真价实的对手,那么她只要把当年的事翻出来,自己哪还有希望?
怨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薛蕾怨天怨地,怨上苍对自己不公平,怨恨孟孟的幸运。
凭什么那些恶心的恶匪在她身上逞兽欲的时候,这女人可以逃过?凭什么同样被掳,她要受那样的苦,这女人却能全身而退?
在这女人喂她喝水的时候,她恨,在孟孟为她擦拭身子的时候,她恨,在孟孟捣烂药草为她敷伤口的时候,她恨!
因为这女人澄澈干净的大眼睛彰显了贞洁,因为那满脸的同情怜悯让她觉得自己污秽无比,她宁可被伤害的是这女人,宁可自己来为这女人做这些事情。
倘若角色对调,她不会命人杀死这女人,而是会同情她、帮助她,用同样的怜悯対待她,可是……受伤的偏偏不是她!
薛蕾对孟孟的恨,直到亲眼见她摔下山谷那刻才得到平息。
可是这女人又出现了,出现在她和三皇子之间,为什么?为什么总要让这女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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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乐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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