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后为妻 第二十章

  无视缪萦的惊诧表情,缪容青兀自续道:「想必萦姊应当也不希望我喜欢上这样自私自利,为了权力便不顾情义的女子。」
  容青这是……这是在说她吗?不,不可能,那些事情发生前,容青根本还未出世,怎可能会知道……莫非是有人向他说了什么?
  缪萦面色一白,略带慌乱地问道:「是不是有人向你说了什么?」
  缪容青挑了挑眉,故作不解,「荣姊指的是什么事?」
  见他神情并无异状,注视她的目光同样温润,缪萦心下虽觉疑惑,却也安抚起自己,怕是因为那日的冉氏,勾起太多陈年往忆,方会这般敏感。
  容青不可能会知道她年轻时的事,更不可能是在嘲讽她,他们可是至亲的姊弟,一路扶持到现在,就为了光耀缪家,让缪家成为大梁江山的主人,他们荣辱与共,密不可分。
  「荣姊这是怎么了?竟然当着我的面走神?」缪容青低低笑道。
  缪萦这才回过神,略带赧色的捏起锦帕擦了擦嘴。
  「我看萦姊近日来为了诚王府的事,太过操劳,方会走神,您早些歇下吧。」
  缪容青站起身,作势准备告退。
  缪萦也没拦着,她确实有点累了……近日,由于冉氏的缘故,夜里她总梦见一些故人。
  那些故人之中,总有一两个人,是她曾经真心相待的……
  见缪萦恍惚失神,缪容青垂下眼,嘴角淡淡扬起,貌似讥讽。
  临出殿门之际,缪容青看见端着一碗银耳粥走来的庄嬷嬷,心念一动,当下停住脚步。
  庄嬷嬷见着他,连忙福身行礼。「奴婢给缪相大人请安。」
  缪容青瞥了一眼冒着热烟的银耳粥,笑笑地道:「萦姊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喝银耳粥养颜,有劳庄嬷嬷这般用心伺候萦姊,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不及庄嬷嬷千分之一的体贴。」
  「大人千万别这样说,大人为国事操劳,为太后娘娘分忧解劳,已是相当伤神耗力,这等小事自然由我们这些奴婢来操心。」
  「庄嬷嬷跟着萦姊已经多少年了?」
  「这已经是奴婢伺候太后娘娘的第三十个年头。」
  缪容青黑眸一闪,笑道:「我这儿有些事想请教庄嬷嬷,劳烦庄嬷嬷一会儿走一趟庆和宫。」
  庄嬷嬷虽然有诧异,但想及缪容青与缪萦姊弟情深,多半是想问些缪萦生活起居的事,也就不觉着古怪,当下便福身应诺。
  庆和宫的偏殿花厅里,一侧临窗边搁着架填漆戗金的琴几,几上摆着把凤纹古琴,另一侧长榻上的紫擅炕案,摆着鋈金香炉,兽口冉冉飘出熏香。
  庄嬷嬷一进到花厅里,便看见缪容青换上了一袭宽大紫袍,长发以墨黑色锦带束于身后,宫灯照耀之下,白玉容颜越发俊丽如仙。
  庄嬷嬷上前行礼,缪容青兀自往琴几后方落坐,淡淡应了声,便让下人搬来一只紫檀四足坐墩。
  「庄嬷嬷不必拘束,坐吧。」
  得了缪容青的令,庄嬷嬷面色难掩忐忑的在坐墩上落坐。
  「我有些话想请教庄嬷嬷。」缪容青修长大手轻轻抚过琴弦,勾起了几个单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令人心慌。
  「大人莫要这么说,老奴不过是个老宫人,什么都不会,就只懂得伺候人,哪里有什么能让大人请教的,您千万别折煞了老奴。」
  「我想让庄嬷嬷回想一下,过去灵帝仍在世,萦姊还是六宫之主时,后宫妃嫔可曾有人怀上龙胎?」
  闻此言,庄嬷嬷先是楞住,随后略带慌恐的回话:「大人好端端的,怎会想问这些深宫旧事?」
  缪容青低垂眼眸,勾动长指,弹奏了短短一串乐音,面淡如水,教人窥探不出喜怒。
  「灵帝生前并无子嗣,以至于皇室凋零,后继无人,可当年灵帝在世,即便专宠萦姊,后宫依然时不时纳入新妃,若说这些女子身弱福薄,全都怀不上胎,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庄嬷嬷脸色丕变,颤巍巍地道:「莫不是有人向大人说了些什么……」
  「庄嬷嬷莫要害怕,我问这些不过是出于好奇,再加上近来诸王私下动作频频,见皇上尚未有皇嗣,便想从耿氏子弟中推举一人,怂恿皇上暂且立为皇储。」
  庄嬷嬷毕竟是深宫妇人,无从得知朝廷里的事,自然信了缪容青这席话。
  「原来是这样,莫怪大人会担忧此事。」
  庄嬷嬷一心向着缪萦,忠心事主,早认定缪容青为皇,认定他是担心耿氏皇族会突然冒出个灵帝的私生子什么的,当下斩钉截铁的开了口。
  「大人,老奴能向您保证,先皇后宫绝无妃嫔诞下皇嗣。」
  「你真能肯定?」
  见着缪容青异常严厉的目光,饶是在宫中打滚多年的庄嬷嬷,亦不禁暗暗打了个激灵,心生惧意。
  没有什么能逃过缪容青的眼,他自幼便是大梁人尽皆知的神童,十五岁便破格入合出仕,靠着那一双善于洞察人心的慧眼,一路帮着灵帝斗垮倚老卖老的前朝老臣,甚至还帮着灵帝整治了朝中的党派之争。
  没有他查不破的案儿,他若真心要查,肯定会查到那件事……
  思及此,庄嬷嬷面色一肃,道:「倘若真要说的话,十多年前曾有个才人,不过侍过一次寝,便怀上了龙胎。」
  抚弄琴弦的长指一顿,垂掩的灼亮黑眸缓缓抬起,缪容青紧迫盯人的睇着庄嬷嬷,沉声问道:「才人?是什么来历?」
  庄嬷嬷道:「那个女子本只是女官,是灵帝的尚食,有一回帮灵帝尝出膳食有毒,便让灵帝惦记上,朝夕相处下来,灵帝对这个尚食颇为喜爱,召过一次侍寝后便册封才人。」
  「再后来呢?」缪容青神情专注的听着。
  「约莫两个月后,那才人便被御医诊断出孕脉,灵帝甚是欢喜,可大人该知道太后娘娘的脾气……」庄嬷嬷顿了下,斟酌着字眼,小心翼翼地续道:「娘娘自从滑过一次胎,便难再怀上,又忧心后宫中其他女子会因龙胎而坐大,而灵帝一向最听娘娘的话,自然不敢逆了娘娘的心思。」
  「后宫里的妃嫔,不管谁怀上孩子,便会让萦姊想办法除掉,是不?」缪容青直截了当说出他的推论。
  庄嬷嬷立时噤了声,一脸惶恐。
  缪容青微微一笑,「庄嬷嬷怕什么?我可是太后的胞弟,我们荣辱一体,她做过的事,身为缪家人,我自是概括承受。」
  闻言,庄嬷嬷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你方才说的那个才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不敢瞒大人,那名才人后来被归到昭华宫底下,由娘娘亲自照看。」
  缪萦生性善妒,视权势如命,唯恐后位会被夺走,将那名才人归到自个儿底下照看,分明是想了断这个才人。
  缪容青心下了然,面色阴沉了几分。
  庄嬷嬷没察觉他面色有异,又往下回忆道:「孩子虽然生了下来,可被娘娘摔伤了脑袋,虽然大难不死,但是两眼痴滞,有人逗弄也不见有反应,御医诊治之下,判定应是成了痴儿。」
  「即便是痴儿,既然已生下来,那便该入皇室玉牒,为何玉牒不见他的名字?」
  「衣大人来看,您想娘娘会让那个孩子入玉牒吗?」
  话至此,不必再往下说,缪容青便懂了庄嬷嬷的暗示。
  打从一开始,缪萦就不打算给那个孩子活路,兴许那一次根本是想摔死那孩子,却没料想到那孩子竟然命大未死。
  「那个才人叫什么名字?」缪容青忽问。
  「……莫瑶然。」庄嬷嬷面上浮现了一丝惧怕。
  缪容青及时捕捉到她眼底的惊惶,顺势又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那孩子后来被淹死了。娘娘又查获莫才人与齐王私通,一状告上了灵帝那儿,灵帝自然将莫才人交由娘娘定裁。」
  庄嬷嬷停顿了下,在缪容青炯炯的注视中,续道:「原来……莫才人被娘娘动用私刑,直接杖毙,为了护住灵帝的颜面,为保不让莫才人与齐王私通一事泄漏,连夜命人将莫才人的尸身送出宫。」
  「莫才人可真的与齐王私通?」
  「据说,那时有宫女撞见齐王特地上昭华宫见莫才人,又时常暗中托人送信入宫,有一回信被娘娘的贴身宫人给劫了,娘娘读完信后便一口咬定莫才人红杏出墙,至于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莫才人是否真有与齐王私通,奴婢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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