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事苦笑一声,却有些含糊其辞,她觉出不对,但也没紧着追问,反正到府里自然就清楚了。
她回府的时候沈木两口子和两个哥哥都没回来,她也顾不得洗漱,直奔了沈老夫人院里,却见江氏眼眶红肿,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面上十分难堪,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愕然地上前问道:「堂嫂怎么了?」
江氏哭哭啼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抚慰几句,急忙往暖阁走,就见明姐儿和福姐儿躺在炕床上已经熟睡,沈老夫人坐在一边轻轻拍哄着,眉间有几分挥散不去的怒意。
沈琼楼上前道:「祖母。」
沈老夫人已经知道她平安的信儿,但见到全乎人心里的大石才算落地,见她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裙也脏的不成样子,忙不迭地命人给她备水洗漱,又让人赶紧备饭。嘴上却嗔骂道:「你可真是个祖宗,一下午跑哪去了?!累的一家子都为你奔波,你娘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差点没晕厥过去!」
沈琼楼知道她素来是嘴上说的不好听,苦笑道:「不留神栽进山坳里了……哎,说来话长,等会细细告诉您。」
她说完又问道:「堂嫂……为什么在外头跪着?您干吗不让她来照看明姐儿和福姐儿?」沈老夫人不是爱刻薄儿媳孙媳的人,江氏跪在那儿就有些奇了。
沈老夫人眉眼一沉:「她向你求情了?」见沈琼楼摇头,她面色这才缓了缓,指着床上熟睡的两个小女孩道:「你瞧瞧明姐儿和福姐儿的伤,这就是她照看的下场。」
沈琼楼探头瞧了瞧,一看却吃了一惊,小的那个额角肿的老高,大些的更是可怖,手臂上隔着厚厚的药膏都能看见血淋淋的口子,虽然昏睡着,小脸却还带着恐惧惊慌,她错愕道:「这,这怎么弄的?」
沈老夫人气的不想说话,还是江嬷嬷叹了声,替她开了口:「大少夫人没把这两个姐儿带在身边,姐儿不慎掉下车都不知道,等回头去找的时候,明姐儿和福姐儿已经成这样了,身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子,可把咱们吓得够呛,幸好大夫说了只是皮外伤,只要不发烧便无大碍。」
沈琼楼皱眉道:「照看的丫鬟婆子呢?」
江嬷嬷微微叹了口气,沈老夫人神色已经淡了下来,只眼里还有几分凌厉:「下人还不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你小时候你娘宠的跟什么似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有半分怠慢?你大堂嫂就……」她冷哼一声,却不再言语了。
江氏自觉没有好娘家没有依仗,所以拼命想生个儿子傍身,对两个闺女难免轻忽了。
沈老夫人说完也有些头疼:「我本顾忌着她的体面,也不好多说,只是提点了几回,没想到她全然没往心里去,两个闺女跟不是她生的一般,一心只扑在她那没影的儿子上!」
女人婚后念着生儿子本也没什么,但纵然不能一碗水端平了,也不能全然不把闺女放在眼里吧?难道闺女就不是亲生的了?
现代都有不少重男轻女的,何况是古代?沈琼楼原来就听说有亲妈差点把自个儿闺女溺死的,没想到在古代见着类似的了。
她也对江氏作为十分反感,但老让人跪着却不好,便劝道:「堂嫂再不是,也连着大伯母和堂兄的情面呢,如今大伯母不在,您这般罚了她儿媳,她回来脸上也不好看。」
婆婆教导儿媳名正言顺,婆祖母教导就隔了一层,中间还得顾及儿媳的面子。
沈老夫人性子刚强,本来不想松口,幸好这时候陈氏和沈木回来了,她也不愿闹的人尽皆知,便传话去让江氏起来。
陈氏见到沈琼楼眼泪先流了下来,搂着她一口一个心肝肉不撒手,又忙忙地问她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沈琼楼简单地把被人挤到山坳里的事儿说了,又低声道:「在山坳子里看见有人落难,搭把手把人救了,两下一赶,这才回来晚了。」
饶是她说的轻描淡写,陈氏也骇的脸色发白,搂着她再不肯松开,又瞪眼恨恨道:「哪个天杀的把你挤下去的,要是让我遇到,非给他好看不可!」
沈琼楼拍着她抚慰:「娘,我没事的,挤我的也不是一个人,当时人挤人又推推搡搡的,谁能顾得上这么多?」
陈氏见她完好,提了一天的心稍稍放下,却还拉着她问个不住,还是沈老夫人发话让众人都先下去洗漱。
这一天过的惊心动魄,一家人围在圆桌边吃着饭,陈氏不住地给沈琼楼夹菜,江氏眼眶还红着,瑟瑟不敢言语,就连筷子也不敢碰。
沈老夫人转头瞥了她一眼,放下筷子缓缓道:「志哥儿媳妇,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江氏怔怔地用绢子揩着脸,低头道:「孙媳没有好好管束下人,让明儿和福儿受伤了,千错万错都是孙媳的错,您千万别为着这个气坏了身子。」
这话显然是还没明白错哪儿,沈老夫人缓缓地呼出口气,江氏却已经就着这个由头解释起来:「那起子丫鬟婆子,素来眼里没人的,不给够赏银就不动弹,孙媳敲打了几回他们也没放在眼里,孙媳自知身份低微,说得多了怕更指使不动,都是孙媳的错儿,万不该把两个姐儿交给他们带的……」
她说着便嘤嘤哭了起来,绢子都哭湿了一大片。
一忽儿自怜身世,一忽儿又说道丫鬟婆子的不是,她倒是把错儿摘了个干净。
沈琼楼冷眼旁观,发现她也不是故意推脱,而是真就这么觉得错都在别人,自己如白莲花一般无辜。比故意推脱还让人反感。
沈老夫人微微阖上眼,啪地一声搁下筷子,江氏吓得慌忙住了嘴,再不敢多言了。
她冷淡地瞧了眼江氏,似乎有话想说,但不知为何又住了嘴,直接转身回了屋。
众人被这么一闹,也没了再吃饭的心思,匆匆扒了两口便回院子了,倒是陈氏想留下来陪沈琼楼,被她劝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沈琼楼劝完亲娘,又犹豫片刻,转身去了沈老夫人屋里,就见她额上贴了两片膏药,用抹额勒着,胸膛微微起伏。
这装束她熟,原来原身打人骂狗的时候沈老夫人也气得贴着膏药,她问道:「祖母,您没事吧?」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儿?」
沈琼楼干笑了声,帮两个小的掖了掖被子,明姐儿和福姐儿同时抿了抿小嘴,翻个身继续睡了。她瞧得怔了怔:「明姐儿福姐儿这般可爱,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堂嫂还这般嫌的。」
沈老夫人缓缓呼出口气,神色带了几分讥诮:「两个小的当初起名的时候,她差点给一个叫招娣一个叫盼娣,还是你大伯母说不成体统才硬给改了。」
沈琼楼摸了摸明姐儿福姐儿肉嘟嘟的小脸,一时有些心疼:「咱们魏朝对女子算是宽容的了,不光能抛头露面,也有入朝为官的,堂嫂这般又何必呢?」
沈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怅然:「能宽容到哪里去?但凡家里有些钱权的人家,不照样纳小的纳小,收通房的收通房,慢待妻子,偏宠妾室。你瞧瞧那些决定为官的女子,哪个不是孤独终老,孑然一身?明姐儿福姐儿又摊上这么个亲娘,以后才有的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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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三宝妻 卷一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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