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老夫人多虑,谁让她当初太不着调。至于豫王瞧上她,沈老夫人还真没这么想过,毕竟当初沈桂被魏王看上,那也是因着她才貌双全,琴棋诗书无一不精的,三丫头……实在是差的远了点。
她现在还不知道,她担心的没发生,没担心全发生了。
殷卓雍这时候已经调整好了神色,微微笑道:「老夫人客气,沈长史性子稳重,办事很是妥帖。」
沈琼楼脑补了一下他的内心戏:好气哦,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沈老夫人又谦了几句,车轱辘话两人都说烦了,殷卓雍便起身告辞,忽又偏头道:「劳烦沈长史送本王一程。」
沈琼楼略一踌躇,沈老夫人却道他有什么事要交代,微微点头,她便跟了过去,身后自有一溜下人跟着,他觉得烦,但到底不是自家下人,总不可能让人家都退下。
他默了会儿,低头看她发顶上微微晃动的华盛,心情又好了些:「沈长史这几日病假我给你算到年假里了,过年的时候记得补回来,早些回府当差,不然过年可要辛苦了。」
沈琼楼:「……是。」她原来怎么没发现殷卓雍这么抠门呢!
他弹了弹手指:「你要是再不来,就算把年假全扣完也补不回来,只能扣你薪俸了。」
沈琼楼:「……王爷放心,明日就回去。」
他微微一笑,低头想捏捏她的脸,但瞄见后面的一众下人,也只得收回手,淡淡道:「沈长史好好保重身子。」然后就出了府门。
给这么一催,沈琼楼也不敢再耽搁了,第二天早早地就去王府门口当差,没想到今天才进了巷子,马车驶到拐角僻静处,就见宋喜和一个长相尖酸的婆子站在老槐树下说着话。
宋喜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透了过来:「……劳烦娘子宽限几日,我最近手头实在是无钱了,等月银发了就给姨娘送过去。」
那娘子理了理衣裳袖子,轻蔑地往宋喜身上的补丁瞧了眼:「姑娘啊,不是我说你,那可是你的生身姨娘,好歹十月怀胎生你一场,你当初在蜀地看顾不上也就罢了,如今你人在京城,她现在病了,你这么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
宋喜脾气早就磨没了,闻言也没发火,只是道:「最近真的是手头无钱,劳嬷嬷宽限几日。」
那娘子撇撇嘴,又往豫王府方向努努嘴:「姑娘别瞒我了,你如今在豫王府当差,看看王府那等尊贵体面,指头缝里露出点银子都够您穿金戴银了,您自己不给玉姨娘送钱,难道还指望我们这些下人贴补不成?」
宋喜到底起了几分恼意:「若是我没记错,我七八日前好像送过一回银子吧,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那娘子先是怔了怔,继而一扬帕子道:「姑娘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看病吃饭上下打点哪样不要花钱的?您送来的那几两银子能顶什么事?」
沈琼楼坐在马车里听了几耳朵,但具体却听不分明,她倒是有心帮忙,但万一宋喜不想别人知道家事呢?还是装不知道的好,她想了想,令车夫继续走。
宋喜给这人缠的实在没法子,刚好认出沈琼楼的马车,忙上前几步招了招:「沈长史,等等我!咱们一道儿走!」
沈琼楼打开车门让她进来,宋喜一溜烟跳上车,那娘子还想追着要钱,她皱眉道:「滚开。」车门一关就走了。
那娘子暗里啐了口,但见她衣裳料子和马车马屁都是上好的,料想不是寻常人家,所以也不敢继续缠着。
宋喜一上车就长吁短叹,但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沈琼楼就低头不问了。
两人刚进长史院子,就见端了些梅子蜜饯上来,宋喜怔怔地瞧了半晌,突然弯腰左翻右翻,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个灰扑扑的酒瓶子出来:「小沈,来陪我喝一杯,上好的梨花白啊。」
宋喜这人还有个抠儿八的毛病,今日请喝酒倒是稀奇。沈琼楼酒品不咋地,本来不大敢喝,但闻了闻便知道是掺了水的,也就放心大胆地喝了几口。
宋喜喝了两杯,又捻了个梅子吃了,忽然叹了声:「我是宋家人。」
沈琼楼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姓宋你不是宋家人还是隔壁老王的啊?
宋喜晃了晃酒瓶才道:「我是泉州宋家长房的人……」
沈琼楼奇了,忍不住道:「那真是巧了,没想到咱们俩还是拐着弯的亲戚,我们家祖母和你们老夫人是亲姐妹。」
不过说来也怪,宋家如今势头虽不行了,但宋喜既然是宋家女儿,也不至于如此潦倒啊。
宋喜听了倒不是很诧异,只是摆摆手道:「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攀不上。我生母是个洒扫的丫头,伺候过一回就被老夫人打发到下人院子做粗活,生了我还是没有名分,日夜做活,身子都不好了……家里庶子庶女一大堆,宋家规矩,庶出不上族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我和亲爹当着面走过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我是谁。」
宋老爷贪花好色的名声在外,是个管生不管养的,宋夫人又爱磋磨妾室通房,沈琼楼忍不住问道:「那今儿上午的那个媳妇……?」
宋喜哦了声,叹气道:「我姨娘近来身子不大好,夫人又不许我们探望,几年面都见不着一回,只好托这些管事送钱送东西进去,给十两倒要克扣五两,所以她才催的这般急,好在我银子快攒够了,等给我姨娘赎了身,也好接她出来享享福。」
沈琼楼道:「要不要我帮你在宋老夫人跟前提一提……」
宋喜忙摆手打断她的话:「你可别,我知道你好心,但依着夫人的性子,你今儿个提了,明儿她非磋磨掉我姨娘半条命去……」
她说到一半意识到她口里的夫人是眼前这位的姨奶奶,讪讪笑了笑,转了话头,唉叹道:「你瞧着我过的不如意,这还是我拼死考了女子科举挣出来的活路,大些了的女孩被随意发嫁出去,男孩子索性养废了,相比之下,豫王府虽然凶险,但只要不惹是生非,至少有自在日子过。」
她今日似是起了谈兴,拉着她絮絮叨叨:「锦川侯府门第正派,你们家男人都是不纳妾的,所以你是不知道庶出的难处,只要亲爹不管,庶出的就如同杂草一般,能活下来都不错了。」
她眯起眼,慢慢地回想起童年旧事:「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个玩的特别好的四妹,四妹人乖巧又机灵,生的还好看,她有一回写了好字被父亲看到,难得夸奖了几句,说她灵秀又聪慧,夫人也跟着赏赐了好些东西下去,后来不知怎的,她发了场高烧,整个人都烧傻了,没熬几年就去了,我那时候就提醒自己,无事千万不要往父亲跟前凑,让所有人都认不得最好。」
她神情怅然:「轮到我说亲事的时候也没人管,只能继续埋头读书,后来被送去蜀中,这一去就是八年,耽搁到这个年纪,一辈子也就只能孤单熬过去了。」
沈琼楼穿过来就在沈家扎了根,没体会过她说的惊心动魄的妻妾之争,但听着也觉得心寒,正室瞧妾室庶子不顺眼你能说她错吗?正头太太也觉着委屈,问题归根究底还是出在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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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三宝妻 卷二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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