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人打趣,「巡检司门前是好,豆腐西施也想去的啊!」
「只是人家汤巡检……」那人说了一半,便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地停住了。
云娘暗地里怪荼蘼无心,两家吵架扯上巡检司做什么。
回头见汤巡检正从河边走过来,远远地看着这边,原来纷杂的声音都静了下去,刚聚起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慢慢散了。云娘不想等着他过来看笑话,只向陈大花道:「我一会出来再看,若是你不挪回去,我就掀摊子。」拉了荼蘼回去,将门关得紧紧的。
下午出去时,云娘见陈大花果然将摊子向陈家挪回数尺,正将自家门前全让了出来,心里只是冷笑,就像陈大花这样的人,如果一味忍让,只能被欺负。明明她自家门前的地方够大,硬是挡住自己的路,这番受了气忍着,下一次还不知会再生什么妖蛾子呢。
现在自己一人在盛泽镇住,若是立不起来,还不如就在郑家受气!
云娘便昂着头出去,看也不看陈大花。这样的人,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却又遇见汤巡检出门,见了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竟然笑了,倒把云娘臊得脸一红,礼也不行就扭头走了。
待晚上,云娘一到家,荼蘼便得意地告诉她,「娘子走了之后,豆腐西施就哭了。」
「她哭什么?我又没打她,又没骂她,只让她别占我们家门前。」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也没再说,就是哭了,呜呜咽咽的,好不伤心,而且还哭了好久,又有许多人围着问呢。」
「我们问心无愧,她愿意哭就哭吧。」云娘说着,将丁寡妇给的工钱拿了出来,她家是一天一结的,便也顺便向荼蘼说了工钱的事,「还是与先前一般,一天五十钱,这是昨天和今天的,以后我也按天给你。」
荼蘼要接,又收回了手,「娘子,你走了后郑家就每天给我三十钱了,后来又不要我了,若不是你回来,我一文钱都没有呢,以后只给我三十钱就行了。」
云娘将一百钱塞给她,「收着吧,我还欠你一支银簪子呢,等过些日子再给你买。」现在家里虽然没有许多事要荼蘼做,但是她能来陪着自己,其实倒是帮自己更大的忙呢。
荼蘼接了,只道:「银簪子我并不要了,我只想跟着娘子不挨骂,能吃饱就行了。」但得了钱还是开心,仔细地一个个数了串起来,收入荷包,然后藏到铺盖底下,却又重新倒出来数了一回分做了两堆,笑道:「娘子,我只对爹娘说每天还是三十个钱,其余的都留下攒着当嫁妆。」
云娘便也笑了, 「经了些事也好,荼蘼长大了呢。」
荼蘼便也笑,又从袖子里摸出云娘早上给她的几个钱,「我本要买菜,可是遇到了阿虎,他一定拦着,又说园子里的菜那样多,让我们只管随意摘。」
云娘想了想,也是这样,如果硬是要去买菜,似乎反倒与阿虎生分似的,便也就点头接了回来,却告诉荼蘼,「平日有些眼色,巡检司里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能帮的也一定要帮。」
「我知道的,就让阿虎告诉我。」
云娘白日里要去织锦,并没有太多时间管家中的事,所以也就罢了。
至于在别人家织锦,总不如在自家适意,可云娘却是要强的,因她拿的工钱最多,自然要对得起这钱,织锦十分用心。每日去的早,走的又晚,又与丁家的女眷在一处。
这一天中午云娘吃午饭回来,却与一个织工一同进丁家大门。原来最早的时候,织锦都是各家女子的事,但是织锦的利大了起来,特别是有了织厂后,便有许多男子也开始织锦,甚至有些大的织场只要男子不要女子,男子织锦也越发多了起来。
丁家因家里便有女子织锦,所以是男女分开成两处织房,云娘能来也是看好这一点。因此云娘虽然到了丁家也有几日了,但与织工很少见面,并不熟悉,便点一点头过去,可却被那织工叫住了道:「豆腐西施十分不容易,只借用你家门前一些空地,你便将她骂得没法子做生意了,是不是太过?我便帮她求个情吧,请你大人大量,莫要再计较。」
云娘不想能听到这话,似乎她有多不近人情,方才醒悟原来那天陈大花哭了半日,早已经将事情传了出去,恐怕盛泽镇上人人都知道了呢。
她自然知道自己才是占了理的一方,又气恼陈大花的无耻,可却不不屑与此人多话解释,只是紫胀了脸道:「我就是不喜欢与人方便。」转身进了织房,又听外面那个织工又说:「自己不用的地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又何苦呢?」只咬着牙不响,手中理着线忙个不停。
丁家的一个女儿看不过了,便隔着窗子道:「明明是云娘家的门前,豆腐西施占了倒有理了?我看她就是装可怜,引你们这些人帮她说话!」
外面便回道:「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说上一句罢了,又算什么!」
又有一个来织锦的妇人笑道:「先前豆腐西施的豆子都有人帮着磨呢,现在要钓汤豆腐这条大鱼便不用你们了,你一定也半夜里去推过磨吧,在我们面前装什么侠客欺负云娘,也不知道豆腐西施领不领情!」
云娘不意他们竟然吵了起来,便起身相劝,「两位姐姐,算了,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屋子里的女子们便都道:「豆腐西施一惯这样勾引男人,我们亦不是为了你才说话的。」
「是啊,大姐家的男子就半夜里去帮过豆腐西施,后来打了几次架才好了。」
云娘先前也知道豆腐西施名声不好,但现在才知道她在许多男子眼中很可怜,却在女眷们的心中坏到了极点。
大家在一起议论半晌,由云娘与豆腐西施的冲突开始,说到了豆腐西施的往事,后来竟又议论起男人的可恶,便说到了汤巡检,「豆腐西施搬地去好几个月了,可将汤巡检勾到了手没有?」
有人便问云娘,「你现在住在巡检司旁,曾见他们来往?」
云娘赶紧摇头,「我才搬过去,且我和荼蘼两个到了晚上便关门睡了,哪里会看别人。」
「我还记得豆腐西施在大家面前说整个盛泽镇的男子,没有一个比得了汤巡检呢,又常说汤巡检只爱吃她家的豆腐。样子十分得意,似乎……」
一语未竟,丁寡妇突然走了进来,大声喝斥道:「你们可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豆腐不豆腐的又关我们何事,还不赶紧织锦!」
大家赶紧各自埋头织锦,唯有丁寡妇的小女儿轻声嘀咕了一句,「我们本就没闲着,织锦又不用嘴。」
丁寡妇立即暴怒了,「织锦用的是心!你一直说话,哪里能织得好!看看你织的,再看看云娘织的!」又踱到云娘面前,看了一会儿温声道:「你与荼蘼两个单独住,每日门户要严些,别让人说出闲话来。」
虽然知道丁寡妇不是在说自己,但云娘不免心里也惴惴不安,见她对自己说话语气还好,赶紧点头,「我知道的。」
丁寡妇方走了。
云娘织了一阵子锦,起身吃茶,便又想起了陈大花。大家吵过便都算了,不可能真气,唯有她亲身经历,不快很难一下子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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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一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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