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土司听云娘要去打银饰,因总承她的情,无以为报,这一次总能尽上一份心力,便十分热情,笑道:「我陪夫人去打银饰最好的寨子,而且我知道哪一家的银饰打得最好!」
听说要去打银饰,寨子里亦有许多女子要同行。原来大家织出了丝布,很是得了些银钱,如今便也都动了心思,而布侬人向来最重银饰。
大家约好了日子,云娘便一早起来打扮好了,撑起一把小竹伞出门。
原来此地炎热,大家平日里都戴着斗笠,云娘却嫌不好看,又怕晒,只要出门便要撑着竹伞的,那伞正是自江南带来的,竹子的柄和伞骨,上面绷着白色的油布,伞面上还绘了紫藤花,再穿了一身白地紫藤花的衣裙,随意在鬓边插一枝紫粉的叶子花,在一众人中便鹤立而出。
大家敬慕平南将军,却都有些怕他,很少有人与他说过话,就是女土司与平南将军谈事情,每次也只廖瘳数语。但是平南将军的夫人却不是这样的,她性子极温和,见了谁都是一张笑脸,又教大家怎么织锦,怎么织丝布,倒没有人不喜欢她的,也都愿意与她往来,在她面前亦十分自在。
就是女土司,虽然心里恋着平南将军,可也与她交好,两人并排走在前面,女土司就说起了布侬人的银饰,「我们去的寨子几乎家家都会打银饰,我的这些银饰便是他们寨子里打的。」
「真正好的银饰是要用老银子,在十五的月亮下面打,那样打出来的银饰才能又纯静又明亮,上面的花纹也不是随便做的……」
云娘含笑听着,她果真喜欢听这些典故,又笑道:「到了寨子里,你帮我选花样吧。」
女土司年轻,又是个真诚的人,自得了平南将军夫人的帮助,便也一心回报,眼下哪里会不答应,又笑道:「夫人长得美,戴了我们的银饰一定会更漂亮!」
「你也美啊,我闲时与我们家将军说起,原以为江南出美女,真不想到了西南才知道西南美女亦多,女土司又是其中的翘楚。」
「平南将军却只觉得夫人美呢。」女土司即便是先前不知道,如今平南将军夫人过来之后也看出来了,平南将军看自己也只等闲,却只对他的夫人不同。
「他觉得我美,也不只是因为我的长相美,」云娘果真也如此认为,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又过了三十,就是再美,也未免不同于年少时,可是「我们的情谊太深了,正是因为这些情谊,他越看我越觉得美,我看他亦是一样。」
「我们两个人,早已经从骨子里融在一处,他就是我,我也就是他,因此不管在一处还是分成两地,其实都是一样的。」又告诉女土司,「你还没成亲呢,恐怕不懂,等你嫁了心爱的人,便就明白了,外面纵再有再好的人,也比不了心坎上这个。」
女土司便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云娘说到这里便也停下了,过犹不及,女土司并不坏,只是个痴情的女子,但总会慢慢想通,因此反又说起了银饰,「布侬女子为什么都喜欢戴这么多贵重的银饰呢?」
「我们布侬人的家产便都在这银饰上,只要有了银子,便打了银饰,因此每家都有传了好多代的银饰。而且若是遇了什么事情,戴在头上身上的,再失不掉。」
云娘倒有些不信的,「果真如此?」
「当然了,我阿奶就这样告诉我的。」
大家说笑着,就这样到了专门做银饰的寨子,果然家家户户门前都摆着打银子的炉台,只是因为是白日里,却都只做些粗工,并没有真正打起银饰的,那都要到月亮好的夜里才能做的。
女土司熟门熟路的,「原来有更多人家,只是他们寨子比我们还要惨,蛮王抓去了许多人,因此远比过去萧条多了。」便带云娘去了一户,细细地交待了要什么样的银饰,打什么样的花纹,末了云娘便让从人付了银子。
这时汤峥听了消息,过来先问了六叔和六婶好,又笑道:「六婶娘到这里怎么不命人唤了我来?」
云娘便笑,「我本无正经事情,跟着大家来打银饰,一会儿再去赶集,叫你做什么,你也不需陪我,只管忙去。」
汤峥便道:「军中的事情是多,但也不至于连一点时间都没有,」又见云娘订了银饰,他却不知云娘只想要布侬人的银饰,便笑道:「这处寨子里还有一家会做江南样子的银饰,听说那人便是自江南来的,还是吴江县人呢,六婶娘不妨过去看看,也许他的样式六婶娘会更喜欢。」
此处江南人本已经很少了,更不必说吴江县的了,云娘听了也感慨道:「这也要算是同乡了。」便要过去。
女土司几个平日里见平南将军夫人的首饰皆精巧可爱,也是羡慕的,早知是江南的花样,因此倒比云娘还要踊跃,「我们也打几样江南的首饰。」说着一同跟着汤峥走了。
到了那处,也是一般的木楼,一般的炉台,就是那人的衣着打扮也与寻常的布侬人并无二般,唯有一开口,才听出江南口音来。
云娘便觉得亲切,再顾不上看首饰,先问:「你家里是吴江县哪一处的?」
那人听到乡间竟比云娘还要感伤,颤了声音道:「我是江陵府吴江县盛泽镇人,不知夫人是哪里人氏?」
云娘也是又惊又喜,「我本是杜家村人,但又在盛泽镇里住过几年,便是这次来西南前,还去过盛泽镇呢!」
那人听了,便迟疑着问:「不知夫人可认得苏家绣庄的女老板?」
云娘怔住了,再细看那人,虽然饱经风霜,可是总改不了江南人眉清目秀的容貌,脱口便问:「你是苏娘子的情郎?」
「她可还好?依旧掌着绣庄?」那人便急切地问:「是不是已经招赘了?生了几孩子?」
云娘的声音便冷了下来,「她还好,绣庄生意也做得好,尽管有人求娶,可是再没有想嫁人,一直小姑独处,每喝了酒便要为她的情郎掉泪。」
那人便也潸然泪下,「我当日在船上等了她一夜,可是她却没有来。走前因已经与家里闹翻,便再没脸回去,四处漂泊了些时日正遇到招兵,跟着大军到了西南,然后便流落在此处。」
「可是明明平南将军有令,所有当年因兵事而淹滞此地的人均可领路费回乡!」云娘便盯着他问:「你是不是已经在此地成亲了,另有了家人儿女,才不肯回吴江县的?」
「我哪里会再成家呢?这么多年了最想的就是回家,可却是不能回,」那人满面的泪,从火炉旁起身,「当年离开盛泽时,还发誓一定要衣锦还乡,可二十年过去,一事无成,现在已经是废人了,我哪里还有脸回到故乡!」
原来他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全都没了!先前因为坐在火炉后,云娘并没有看到。
云娘不禁替他伤感,却又上前一步道:「那么你以为苏娘子等你,为的是等你飞煌腾达、富贵荣华再回去的吗?」
「我告诉你!早有家财万贯的富商要与她结亲,她的家人也都同意了,可是她终究还是拒绝了!总说当初她不能丢下瞎眼的寡母,幼小的侄子侄女随你走,便是负了你,只等你回去,于是终日守着绣庄做绣活,三十多岁便有了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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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五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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