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这回皇上见他已是近三十岁的人,身旁却没有一个好女人照顾,就算平日里有侍寝的通房小妾,但是每隔几个月,王府的后园里就会因为穆王发怒而少了几个伺候的人,然后关于弹劾穆王的奏摺便如雪片般飞来,眼见每日朝堂上议论的皆非国政,而是关于穆王的荒唐,皇上这才起了心思为他指门亲事,好让他收敛收敛那暴烈的性子,若是换作旁人,皇上哪肯花这样的心思,可谁让如今强敌环伺的西北压根就少不了穆王的存在。
但是随着他暴戾残忍的传闻愈来愈沸沸扬扬,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廷大臣,只要一提起穆王楚元辰,大家就面色惨白,除了摇头,就只剩下害怕了。
皇亲国戚里头找不着愿意嫁的,也只能往臣子们家中的闺女儿打算,偏巧这时沐家的二爷往宫里使了些银钱,就巴望着能为心爱的娇女劈开一条明路。
谁知被贿赂的那人是个完全不长心眼的,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皇上跟前提了几次沐婉娟的温良恭俭让,这才让皇上起了将沐婉娟指给楚元辰的心思。
以穆王的身分,又加上皇上赐婚,沐婉娟就算不想嫁都不能,所以沐家这些不要脸的掌事者才会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小姐的身上。
望着前头脚步轻快的主子,红殊红着眼儿,几经犹豫,还是忍不住小跑步上前,大着胆子侧身挡住了主子的去路,急切的问道:「姑娘……你当真要嫁吗?」
「嫁啊!」沐修尘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不但要嫁,还要在临走之时狠狠刮去沐家一层皮。
不过瞧着红殊那急红了眼的模样,她难得起了逗弄之心,于是她语气一沉,故作幽怨地道:「再说,我能不嫁吗?不说那是圣旨,就说我若不嫁,这沐家的一大家子还能给我活路吗?爹娘在世时就说过,活着比啥都重要,我可不想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让他们给弄死了。」
「可就算嫁到了穆王府,那也是条死路啊!」红殊急得不自觉扬高了音调,一张小脸白惨惨的,泪珠儿再也克制不住地直往下掉。
她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又想到主子平时对她的好,她深吸了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手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泪,很有义气地道:「姑娘还是逃吧,反正咱们院子平素也少人来,前阵子你不是给了奴婢银子,和守着后门的嬷嬷套交情吗?如今她待奴婢挺好的,咱们再给她点银子,让她放姑娘出门,我便留在院子里头挡挡,为姑娘多争取些时间,奴婢相信,只要能出了沐家大门,以姑娘的聪慧,一定能替自己寻条活路。」
这是一个既简单又粗暴的法子,大概也只有像红殊这样简单的丫头才会觉得能成,莫说现在沐家众人都紧盯着芳菲院,就说以沐老夫人的城府,只怕现在就已经派了无数人在监视着了。
但不可否认的,沐修尘被这蠢笨的法子逗得乐极,菱儿似的唇角蓦地往上勾,就像在平静的湖里掷入了一颗石子,幻化出勾人心魄的娇美笑颜。
她瞧着红殊那壮士断腕的模样,心中汩汩地窜过一丝暖意,不由得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安抚道:「红殊,别担心,我是真的很乐意嫁给他的。」
红殊愕然抬头,小小的脸蛋上满是不敢置信与不解。「姑娘……你骗人的,奴婢才不相信你是真心乐意嫁的。」打死她,她也不信主子的这个说法,主子一定是刻意这么说,要安慰她的。
沐修尘有些哭笑不得,她望着红殊好一会儿,很认真地道:「姑娘我啥时骗过你?我当真是乐意嫁的,而且恨不得立即就嫁过去,只可惜还得等黄道吉日。」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穆王,人人都说他残暴,若非西北还要靠他镇着,他的品行压根配不上小姐,小姐可别被老夫人给糊弄了,若是穆王真那么好,怎么他们就死活不愿二小姐嫁呢?」红殊实在太过惊愕,听来的那些诋毁穆王的言论就这么溜出了口。
但沐修尘一点也不在意,笑笑地又道:「傻丫头,旁人说的你就信,你连穆王的面都没见过呢,也许他是被冤枉的呢?又或许他做的事都是被逼的呢?人在江湖,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因为知道,所以她说起这话肯定万分。
闻言,红殊很不服气的反问:「姑娘这么说,难不成姑娘见过穆王吗?」
「我……」沐修尘轻咬着下唇,抬眼似无限眷恋地朝着西北方望了一会儿,最后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转身进了院子。
芳菲院一如它那不受宠爱的主子一般,既僻静又简陋,除了基本该有的床榻、桌椅和柜子,其余一样都没有,多宝柜也是空荡荡的。
这哪里像个大家姑娘的闺阁,寒碜得比沐府里头那些庶出的姑娘还不如,但望着眼前的一切,沐修尘没有半点的在意,她随意的躺上摆在窗边的卧榻,由着窗外吹进来轻风徐拂,阖上了眼皮。
她自然是见过穆王的,还被他护着过了好一段时间,只可惜那时的她,并不懂得珍惜。
但这一回,再也不会了!
噼哩啪啦的珠子撞击声此起彼落的响起,好不容易停了一会儿,不消眨眼的时间又再次响起。
只见有些粗短却异常灵巧的手指在算盘上不断拔动着,若是认真一瞧,不用片刻准会眼花。
而坐在一旁的了无就真的眼花了,不但眼花了,脑袋也被那算盘声弄得嗡嗡作响,让他受不了地扬声道,「我说了言,你能不能就歇会,一直这么拨着算盘,难不能拨出几千两银子来吗?你拨得我的头都疼了。」
「歇不得!」了言嘴里箮道,拨着算盘的手没有丝毫停顿,这笔帐他要是算不清楚,明年大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怎么就歇不得了,就算王爷再娶一回要花银子,难不成咱们王府的库房里头真没半两银子了吗?」
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呢?堂堂穆王竟然是个穷的!
莫说西北各省每年必须上缴的,就是皇上年年赏赐的应该也够王府几代人花不完。
「银子倒是有,可那也得咱们构得着啊!」手指拨弄个不停,了言一心二用的回道。
「这府里的银子老掌在老夫人的手里,出了那些月例银子,老夫人何曾拨过一分银两给爷了?」
其实了无原本也就天热烦躁,才会嘀咕一句,可听到了言的话后,这股烦闷不减反增。
他的爷啊……很穷、很穷!
说出去都没人能相信,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能穷到他家爷这分上,若不是爷早年有着先见之明,在外头打点了一些产业,只怕这几年会过得更加辛苦。
「这老夫人的心也真够黑的了,就算有心要让自己的嫡亲儿子坐上爷的王位,但像我们这些人家,哪有人会这么小里小气的在银钱上为难别人,偏就那位老夫人不但做了,还做得理直气壮,丝毫不怕人说闲话。」了无不说不气,愈说愈气,原本的咕哝变成了成串的抱怨。
这可把了言给逗笑了,他打趣地道:「老夫人克扣得理直气壮,说是府里生计艰难,若不将一两银子拆成十两银子用,到时哪来的银钱再给爷办喜事,所以她做的可是桩桩件件都是为了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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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妻自重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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