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芊芊拖了她几次都未曾拖动,咬牙一跺脚,只得亲自挤向人群里张罗。
她先劈头给了来娣一掌,再把她怀里专放喜钱的箩筐夺过来,骂道:「败家的死丫头,多少钱禁得住你这样糟蹋!这不要你管了,你去隔壁,把我们家的东西都看着些,别叫眼皮子浅的乱摸摸坏了!」
来娣冷不防挨了一下,被打懵了,但这些打骂她向来习惯了,虽然不晓得这次为什麽挨打,却也不问,只低了头缩着肩膀,从人堆里挤出去,往隔壁的翰林家去。
隔壁的院子也热闹得很,凡闲着的各家娘子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喜事吸引来,正围着院子里的聘礼议论纷纷呢。见着来娣,各个眼睛一亮。
大理寺评事家的娘子沈氏一把把她拉到面前来,问道:「贺家这是怎麽回事?没听说贺家大娘子许了谁,怎麽忽然连聘礼都送过来了?」
翰林娘子吴氏则道:「外头吵得很,我恍惚听见说是永甯侯府家,可是我听错了?这真离奇得很了。」
来娣是个木讷丫头,见人问,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只听得众娘子们面色数变,唏嘘不已。
「这没了娘的姑娘……唉……」
「霜娘这丫头太老实,冲喜这样的路,她也闷不吭声地应了。」
「不应能怎麽办?她亲爹选的亲事,上哪儿说理去?」
「唉,真可惜了,好好的姑娘,一辈子就葬送了,这往後的日子还长着哪,可怎麽熬哦。」
「也别把话说得这麽丧气,说不定大相国寺的高僧佛法精深,这冲喜真的管用了呢,那霜娘可就飞上枝头,苦尽甘来了——」
外头忽的起了一阵更大声的喧譁,盖过了院子里的说话声。
「这又是怎麽了?」吴氏皱着眉,走到门边处向外张望,只见几个白衣白帽的人旋风般迅速进了贺家的院子里,她忙又走向墙边,踮起脚往贺家院子看去——
贺老爷坐倒在地上,面色雪白,失神道:「你、你说什麽?」
来人中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身材中等,面容清俊,随着他再度开口,院里一片死寂,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在众人耳边响起,「请贺主事见谅,我们夫人说了,趁着这门亲事尚未完成,不必白白耽误贵府小姐,如今就此作罢,是我们夫人的一片慈心,想必贺主事能够理会。」
吴氏没有听到他进来时说的第一句话,然而只看他一身孝服,再看贺老爷跌坐在地的情状,就足够猜得出他说的是什麽了——永甯侯府那位少爷,已经没了。
贺老爷在美梦作到最美的时候被强行唤醒,所受的刺激非同小可,他嘴唇几度开开合合,脑袋却是嗡嗡乱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胡芊芊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贺雪娘离得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只两眼放光地继续翻看箱笼里塞得厚厚实实的绸缎。
中年人眼角瞥见,皱了皱眉,又等了片刻,见这一家都没人回话,便直接道:「婚事没成,我奉夫人之令前来收回聘礼,叨扰了贺主事一场,这里是一点小小的赔偿,聊表心意,万勿见怪。」
他话说得客气,然而行动却十分迅速,俯身将一个藏青色荷包塞进贺老爷怀里,又迳自走向胡芊芊,从袖袋里摸出张银票来,展开向上放进胡芊芊怀里抱着的箩筐里,向胡芊芊点头示意道:「人多手杂,发的喜钱不方便叫他们一一还来了,这里是一百两,算作抵账,可行?」
胡芊芊愣愣点头,她那些个喜钱不过是几枚铜板,哪发得到一百两这麽多,自然是可行了。
中年人转头环视小院一周,沉声道:「好了,都不要发愣了,怎麽来的就怎麽回去,动作都给我小心些,莫碰坏了人家的家什!」
众人应一声,七手八脚地将一抬抬聘礼重新抬起。
贺雪娘遭个长脸丫头一撞,摔了个四脚朝天。她犹自懵懂,见人把东西都抬走了,还嚷嚷着,「你们干什麽?这是我家的东西,放下,都给我放下!」接着赶紧追上去,却根本无人理她,众人只管抬着她心目中「她家的东西」鱼贯而出。
胡芊芊终於回过神,忙把她扯回来,有气无力地道:「别想了,侯府的少爷没了,这门亲事也没了。」
贺雪娘张大了嘴巴。
下聘的人来得快,走得更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走得乾乾净净,只留下院子里呆呆的三个人,好似一排被霜打过的茄子,全都委靡不振。
门前、墙头上都有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贺老爷自觉颜面大失,爬起来,恨恨地瞪了胡芊芊一眼,低声道:「你找的好亲事!」说完扭头进屋去了,砰一声地把门摔上。
胡芊芊被瞪得一缩,没敢追过去,也不想杵在原地供人观看,只得把贺雪娘一拉,往女儿房里去。
进了房里,她向炕边一坐,便发起愁来。
她伺候了贺老爷这麽多年,把他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如今他是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刚知道这门亲事时是如何的欣喜若狂了,只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来,以为都是她的缘故,她虽然委屈,却一个字也不能说。当年王氏是如何与他夫妻离心的?就是不肯事事都忍下委屈,不得老爷欢心,也才叫她有了可乘之机。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想个法子,快些把这不堪的场面圆过去,才能让老爷的心思转回来。
贺雪娘的心情倒慢慢从难过里好起来了——失去那些宝贝虽然叫她心痛得不得了,可是大姊也不能嫁到侯府去了呀,她从知道这个消息就一直纠结不已,虽经娘亲多方开导,她一时想开,一时却又忍不住要钻进牛角尖里,不喜欢大姊嫁去,哪怕是嫁去受苦呢,她心里还是觉得嫉妒。
见胡芊芊沉着脸,她还奇怪呢,「娘,那少爷死了就死了嘛,你忧烦什麽?」
胡芊芊没好气道:「你没看见你爹的脸色?他心里恼恨我呢,这几天你也小心些,没事别往你爹面前凑,要是惹得他更不自在,要发作你,娘也救不了你。」
贺雪娘撇了撇嘴,很不服气,「这事同我有什麽相干,凭什麽来骂我?再说,大姊又不只一门亲事,这个黄了,不还有爹衙门里的上司等着讨填房麽?叫她嫁到那家去就好了嘛。」
胡芊芊一下被点醒了,对啊,她心心念念只想着永甯侯府,竟把那桩事给忘了!
既有了应对的法子,胡芊芊打起精神,细细想着说辞,好去贺老爷跟前把旧篇章翻过去,她想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
贺雪娘早已坐不住,溜出去找相熟的女伴玩耍去了。
当日晚间,与几日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场面再度上演。
从侯府叫停亲事、撤走聘礼後,在房中枯坐了一下午的贺霜娘被叫去正房,麻木地看着贺老爷掩在胡须下的嘴唇开开合合,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忍了又忍,直到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掐出血痕,才靠着那股刺痛让自己嗡嗡作响的头脑冷静下来,没有随手抄起什麽,冲上前砸到那张写满贪婪市侩的中年男人面孔上,与他同归於尽。
是,她早就知道她这所谓的父亲是个什麽样的人,亦从未对他怀有任何期望,所以先前那个荒唐仓促的亲事,她接受了,没做任何抗争——当她真的想去做个莫名其妙的冲喜媳妇啊!
可是抗争没用啊,女子在家从父,贺老爷就是她的天,她没有所谓的独立人权这回事,也别想找到什麽能求救的地方,别说贺老爷叫她嫁人,就是把她卖了也不会有人来管,顶多叹两声可怜。
可再没有期望,这一刻贺霜娘仍觉得心底一片深深的寒冷,怎麽就让她穿到这样的畜生家里呢?但凡有一点人性,都不至於在令女儿与人冲喜不成之後,转眼又要把她嫁给白头老翁吧?
贺老爷自顾自地把自己想说的说完,见贺霜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死死盯着他看,不由皱起眉头道:「长辈说话,你不晓得该应个声?真是没规矩,这副样子嫁到人家家去,也难讨人家欢心。」
胡芊芊倒不觉得什麽,贺霜娘要是乐意才奇怪呢。她在旁笑道:「老爷别生气,这事提得急了些,大姑娘恐怕一时还没有想开,我来开导她几句。」接着就向贺霜娘道:「大姑娘,高大人的年纪是大了些,我知道你心里别扭,可等你嫁过去就知道了。
「那年纪大的呀,才会疼人,又温柔体贴,手头上对人也大方,纵使犯了错,你嫩苞儿似的小姑娘家,撒个娇,他也不舍得对你摆起脸色,什麽都依着你。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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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官女高嫁 卷一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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