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蕙睡了两天都没有醒来,程修让人每天给她喂水喂药,可是睡梦中的苏清蕙并不配合,常常脖子上都是药汁水迹。
程修问老大夫,老大夫也只说:「自己不想醒,老夫也无能为力!」
程修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沉重,他和张士钊作了一段时间的酒友,也趁张士钊酒意朦胧的时候,套过几次话,对她夫妻二人的生活,有大致的了解。
「苏清蕙,你还这样年轻,以后的路,谁又能说得清呢,睡过去,就什么也没了!」
程修像是呢喃,又像是呼唤。
当日,程修便让人在苏清蕙的房间里插了梅花,放了两只麻谷,她和白芷捕的那两只也葬身在了火海里。
这边苏清蕙没醒,那边,张士钊的风寒越来越严重,夜里开始盗汗。
程修将那批匪寇交给刘副将军,请了几日假在家里照看张士钊夫妻二人,将管三先生那边的大夫都拉了过来。
这一夜,又下雪了,雪花轻轻洒洒地飘在地上,没一会儿便融化了,程修做莽夫惯了,今夜却忽地起了点伤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张士钊?
是因为苏清蕙是他叔祖母的关门弟子,还是他们初来蜀地,他在城门远远的一瞥,那个像三月桃花一样柔美的女子,有一双清凌凌地眼睛,又黑又亮,像春天水田里刚刚脱胎的小蝌蚪,又像无数个守着山头堵截匪寇的夜里,天空上或明或暗的星星。
就那般不期然地撞进了他的眼睛,进入到他自个也摸不着的内心深处,开辟出来一块柔软无比的空地。
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像有魔力的手,在那块空地上撒上种子,待风吹过,会长出轻盈盈的花。
程修无意识地推开苏清蕙的门,不禁皱了眉头,里头守夜的丫鬟竟不知所踪。
程修近前两步,那向来莹润的脸颊因了多日卧床有些干涩苍白,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像随时会飞走的小火蛾。
她的脖子上有一根红色的线,可能挂着吊坠。
程修微微低头,香脂的清香从鼻翼掠过。
右手小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小巧的鼻子,有些微凉。清滑。
走廊有脚步声传来,程修迅疾退出了房,拐到走廊另一端,回头看,是苏清蕙房里伺候的丫鬟回来了。
程修这才看了看自己右手的小手指,那一瞬间,他竟有战栗的感觉。
「少爷,少爷,张大人不好了!」
院里传来赵二疾呼的声音。
程修锁着眉,三两步跑过去,却见张士钊躺在床上浑身颤抖,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张士钊的长随递过来一封信给程修,「程大人,老爷说,如若他熬不过这一关,烦请您把这封信交给夫人!」
程修匆匆接过,见上头写着:「贤妻清蕙亲启」
上面的墨迹已经干涸,许是这两天张士钊一早便写好的!
程修将信塞到怀里,对张士钊的长随道:「吩咐下去,给屋子生暖炉,你备些酒精,给你家主子擦拭!」
有那么一瞬间,程修脑子里闪过那个小巧的鼻子,闪过张士钊就此过世的念头,可是,他脑海里的另一个小人不屑于这般做。
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后半夜张士钊身上的温度开始下降,老大夫摸着胡子笑道:「算是熬过来了!真不容易啊!」
张士钊的长随当即便对着程修下跪,「程大人,我家老爷的命是您救的!」
程修舒了一口气,笑道:「没事就好!」
第二日张士钊还在昏睡,苏清蕙却醒了,在晨光微曦的时候,一缕淡淡的云霞透过云层,射出些许白亮在天边。
苏清蕙的眼睑被微微刺了一下,忽然就睁开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仓佑,她要回仓佑!
程修得知苏清蕙已醒的消息,腿立即便拔开了,却又立即收了回来,笑道:「我就不过去了,吩咐丫鬟们要好生伺候着,若是再出了丁点纰漏,就等着被发卖吧!」
管家福伯微怔,这还是第一回,他从少爷的口里听到「发卖」这个词。
张士钊是在下午的时候醒的,得知苏清蕙已经醒了,不由又湿了眼眶,他以为他和她这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程修笑道:「士钊兄,等你们两口子好了,可得好好犒劳我,给我保一门好亲!」
张士钊声线微弱地笑着应了。
他不知道,他和苏清蕙的真正磨难在这一日才开始,自此永无回还的可能性。
这一点在丫鬟传话过来,说张夫人想要回仓佑城的时候,张士钊便开始惊觉。
张士钊并不能拖托多久,因为这一回苏清蕙归心已定,她能下床扶着丫鬟走动的时候,便备好了马车。
张士钊赶到门外,人马俱已齐备,他没有再拦阻她的理由,匪寇已除!
张士钊扶着马车,凝声道:「一路珍重!」
苏清蕙看他微微侧着的身子有些羸弱地靠着长随,轻轻道了一句:「夫君也珍重,这一去,怕是到年初以后才回来,望夫君谅解!」
张士钊颔首。
他并没有看苏清蕙,也没有告诉她岳父已逝。
或许,是这一刻,张士钊面对他和苏清蕙百孔千疮的关系,没有勇气再亲自在上面划下一道血痕。
纵然待苏清蕙回到仓佑城,也会明白,她的爹爹已不在的现实。
可是,现在,看着她满是期翼的眼睛,对归巢的眷恋,张士钊始终没有开口。
在日头许多个日夜,张士钊常常回想起这一天,他目送着苏清蕙上马车,对她说「一路珍重」,她的眼里划过一丝劫后的温情。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上,她的眼睫上挂着清晨的寒霜,带着些许朦胧。
如果在这一刻,他敢于面对,敢于直言,或许,她不会如后来那般对他完全封闭。
世上许多事,是回不到那个点的,藜国素来信宿命,张士钊常常报以不屑,在张士钊从朝堂上退下后的那几年,他回想起年轻时候的往事,猛然发现,一切早已冥冥中注定。
他和苏清蕙各自执拗,不愿服软的性格,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宿命。
苏清蕙回到仓佑城以后,一封信也没有。
张士钊心下不放心,研磨给苏清楠写了一封信问及家中状况,末尾一句,提了一句苏清蕙。
信写好,他拿起来在窗口的风下晾了晾,才折好,吩咐管家拿到驿站寄出去。
他是知道苏清蕙对于岳父的依赖的,这一趟回去,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也不知道那个素来寡淡的女子,能否受得住?
仓佑城张府的管家也给他来过信,言苏清楠的夫人李氏在岳父去世后,有些偏帮着苏志远侵占苏家二房的钱财。张士钊有些不放心,又提笔给仓佑城的现任知州写了一封信,请他多看顾几分岳家。
他在程修住的巷子里,重新置办了一处宅院,依旧是东西两院的格局,东院依旧留给苏清蕙,请成衣铺子的绣娘按照苏清蕙以往的尺寸,置办了一年四季二十套衣裳,休沐的时候就和程修一起去古玩店珍宝店里头淘些他以为苏清蕙会喜欢的东西来放在空荡荡的东院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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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到白头 卷四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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