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着离开的单青琬小手托着香腮,坐在突出地面的树根上,目光涣散的盯着远方,心想着该怎么做才能为娘亲正名,让侯府上下承认她平妻的地位,让她开始在女眷里走动,让人认识她,继而认同她商户女的出身,还要改善他们母子三人的处境,不再让简氏打压着他们。
突地她一惊,猛地转头一看。「谁?」
「你耳朵倒是灵敏,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感受得到。」他虽没有刻意不弄出声响,但他练武之人,脚步自然较一般人轻盈,没想到她居然也能察觉到。
「你是……」飞鱼服、鸾带、绣春刀,他是……锦衣卫?!
看到小姑娘变得更加防备的神情,他唇一勾,将手搭在刀鞘上,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三分邪气。「凤九扬。」
「啊!是你?!」单青琬惊得动弹不得,在心里哀号着自己未免太倒霉,一天两回遇到这个煞星,她真该求求坐禅大师为她去去晦气,改改运。
她的反应看在凤九扬眼中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解读,他暗自啧了一声,这小姑娘当真大胆,见到他居然不惧不畏,还敢与他对视。
「看到本指挥使很惊喜?」他一张美若女子的容颜染上令人生畏的煞气。
这人眼睛是有啥问题,没瞧见她快吓死了吗?「是很惊喜,大人也来拜佛,佛祖真是慈悲。」也不知他要烧多少香才能弥补满手血腥。
「我从不信佛,我只信自己。」不过几尊木雕偶人就成神了?这些愚夫愚妇,也不想想这些祭品最终是给了谁。
「喔!」果然狂妄。
看她不以为然的神态,凤九扬伸出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颚,笑意森冷。「你在讽刺像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人,就算拜佛也无用,是吧?」
「菩萨普渡众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人也是芸芸众生。」神明要是保佑他,那天下无宁日了,只不过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他的刀离她很近,她还想保住小命。
「你的意思是,我将来只有入魔的分,永坠地狱之火?」好,很好,真是好,这年头敢说实话的人不多。
眼角一抽,单青琬都想哭了,这人未免太有慧根了,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成为人人畏惧的魔王有啥不好,锦衣卫不就是让人怕到骨子里,越畏惧越不敢有所隐瞒。」
「说得好,让人未审先惧,原来我凤九扬的名头这般好用,改天拿来吓哭小孩子。」
他就要人怕,不怕表示他手段不够凶残狠毒,但是由她口中说出来却教人很不是滋味,一个未长开的小丫头凭什么无惧于他?
凤九扬误会了,单青琬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怕到必须奉承他,只不过她忍不住语带嘲讽正好合他胃口,误打误撞的化险为夷。
「大人是出来办差的吧,小女子就不妨碍你了,你请便。」她急着赶人,怕他看出她的不安。
「无妨,本指挥使底下有上千名锦衣卫,他们可不是白吃饭的,这点小事交给他们去做便成了。」
「可是……呃,男女七岁不同席,大人你看我的年纪已经超过七岁了,为免他人的闲言闲语,能否请大人先行一步?」她的嘴唇在发颤,硬着头皮走险招,他不走,她站不起来呀!
「你怕?」他以指敲着刀柄。
「……怕。」人言可畏。
「既然怕,刚才走出去的男人是谁?」凤九扬的嗓音骤地一沉,冷冽骇人,彷佛埋入冰雪千年的宝剑出土,锋利且致命。
单青琬脸色微变。「什么男人?大人眼花了吧!」
「你叫那个男人小舅舅,要不要我命人把他捉回来对质?」小小年纪不学好,竟与人私会。
闻言,她恼怒地忘了眼前男人的身分,嘴一噘,呛了回去,「你明知道他是我小舅舅还问什么问,我不能有舅舅吗?」
「亲舅?」
「亲的,我娘最小的弟弟。」难道她还会乱喊别人舅舅不成,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不像,他看起来大你没几岁。」倒像是情郎。
「我小舅舅是不比大人你的年高德劭,但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江南水土养人,显小。」她娘也才二十八岁,小舅舅是老来子能老到哪里去,说是她亲哥都有人信。
凤九扬脸一黑,沉声道:「我二十一。」
单青琬脸上的讶色隐藏不住。「我以为大人最少三十……呃!二十五、六岁,有点岁数才压得住人。」
「年岁多寡不代表能力高下。」他几乎想掐死她。
他的长指抚过俊美脸庞,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过人的容貌,却被个不识货的小丫头嫌老,让他强大的心出现很细微很细微的裂纹。
「但年纪太小执掌锦衣卫为人垢病,谁会听令一名黄口小儿。」她觉得他在骗人,少报岁数。
「垢病?」他抽刀一挥,刀影一晃入鞘。「你认为有人敢不服?」
话一说完,十棵桃树拦腰而断,只剩半截树身。
「……服。」这是人吗?果然武艺高强!
「那你要不要谈谈和你那位年轻舅舅说了什么?」他邪气地笑问道。
「谈……谈什么,一点家事而已。」单青琬有点心虚,眼神闪烁不定,怕和他洞悉人心的黑瞳对上。
「是吗?本指挥使似乎听到囤粮、连日大雨,你最好有让本指挥使满意的解释。」
凤九扬靠得很近,喷吐出的热气拂在她脸上,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栗。
钦天监算出秋日有雨,但雨势不大,不致酿成灾情,一点小雨有助于玉米、冬麦的栽种,作物不受影响,可是囤粮……那就意义深远了。
囤粮有两种说法,一是灾年要哄抬价格,大量囤积好赚百姓银子,只是连年风调雨顺,新稻又要收成了,囤粮有何用意?另一种可能性就要严加追查了,那便是造反,招兵买马囤粮缺一不可,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打长期战。
「你居然偷听我和小舅舅说话!」小人!
「这是重点吗?」他早就在了,只不过离得远,在上风处,听不真切两人在交谈什么,但却看得很清楚两人举止亲昵。
单青琬一僵,面上多了三分讪色,言语支吾,「我……我只是让小舅舅把每年给我娘的银子换成粮食,我爹的元配会把银子拿走,我们一无所有,换成粮食我们可以当抵给佃农的工钱,他们卖粮的银子就归我们所有……」
「你娘不是正室?」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平妻,我爹该给我娘的。」
「平妻不是妻,那是不入流人家用来自欺之语。」高门世家会弄个平妻来丢人现眼吗?宠妾灭妻为世俗所不容。
「自欺就自欺,我只要我娘能入家谱,能入祠堂祭拜,死后以妻位葬入祖坟,而非一座孤坟写上木氏之墓便草率入土,葬在无人祭祀的偏远地带。」重生后的她有着不肯认命的硬气。
「你说岔了,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别人的家务事他管不着,他只管朝廷大事。
单青琬不管不顾的耍赖。「谁说不是正事,正室夫人强占了我娘娘家的银子,我要回来有什么不对,你晓得我舅舅们一年给我娘多少银子吗?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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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咱俩慢慢撩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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