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冷风轻吹,吹得红衣心里一栗,也不知在怕什么。看一看杜若,她一袭舞服站在自己面前,笑靥上没有恶意,但也并非可以打个商量的神色。
今晚,这些事是归杜若管的。
「那你们先回去……」红衣犹豫着向另三人告了辞,随着杜若回到厅中。二人不扰宾客,沿着墙走得安静。直至走到一人身后,杜若才轻道了句:「喏,那个蓝色直裾的就是何公子,何庆。」
红衣循着望过去,寻到人后会意地点了头。杜若又叮嘱一句:「何将军的幼子,身份尊贵,你仔细着。」
红衣应「诺」,杜若便不再多言,径自又往前走去。红衣遥遥看着,见厅中坐得靠前些的宾客皆有舞姬在旁侍奉,杜若也行到一宾客身边,跪坐下来便熟练地斟酒。
她定了定神,向那位何公子走去。
自知这多少有些「作陪」的意思,但好在是宴席之上,应是不会出什么不该有的事。方才一扫间又见一众宾客都确实很规矩,许是因碍着身份,纵有同舞姬说笑的,也没有「动手动脚」的。
就在心下说服了自己接受了这「作陪」之事。到底换了次元,该随俗的事还得随俗。
她走到那何公子身侧时他正兀自饮着酒。红衣正坐下来,待他饮尽一盏后执起酒壶又为他满上。感觉他的目光在她面上一睃,而后听得问话:「叫什么名字?」
「红衣。」她颔首回道,目不斜视地将酒壶搁回原位。
「这名字……」对方一声笑,摇了摇头,转而又问,「冠军侯给你起的?」
听似只是没话找话的交谈,语中两分轻嘲却并不难寻。红衣心底微沉,很快道:「在敏言长公主府时就是这个名字。」
何庆眉头一挑。
接着,红衣听得一句有些意味难辨的话:「到底是天子外家,连舞姬都是长公主亲赐的。」
她不知如何作答,余光瞧见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正欲再为他添酒,腰间蓦被一环。
红衣顿惊,刚触及酒壶的手一颤,碰得酒壶也一颤。
些许琼浆倾洒出来溅在手上,她僵着身子的身子下意识地一栗:「何公子……」
何庆揽在她腰间的手却未因她的惊慌而松开,另一手也搁下酒盏,在她被红色舞服衬得愈显白皙的颈间一抚……
红衣悚然间一阵反胃,正要挥开他的手,他倒已先收手了。
「美人儿不如跟本公子回府去。」
简短的话语让她不寒而栗,别过头,她快速舒缓了一番气息,冷声道:「何公子自重。」
「‘自重’?」身边之人的话语气轻挑,玩味分明,「怎么,去给本公子做妾还比不上在冠军侯这里当个舞姬么?」
红衣心中骤冷,听出这其中有她不清楚的纠葛不敢妄言,暗自思忖如何脱身。何庆等了一等,揽在她腰上的手顺势轻抚上去,暂未触碰不该碰的地方,一直抚到她肩头,猛一用力:「说话!」
红衣吃痛,连眼前觥筹交错的场景都一阵恍惚。
「公子您喝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浑身一用力,强挣开来。尚未及再做闪避,眼前一晃,被何庆掰着双肩猛正过身子。
「啊——」红衣一声低呼,何庆眼中存着似乎能将她吞噬的愤怒。他忽地伸手去扯她的衣襟,吓得她又一声惊叫,被吓蒙了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顿时神思清明。
手在桌上一探,顾不得抓到了什么,就势狠砸而去!
何庆一声闷哼,下意识地抬手捂头。
红衣肩头骤松,不假思索地起身就跑,脚下被裙子连跘了几下她都不敢停。
一众宾客循声望过来,歌声乐声停了,席间一阵骚动。
红衣跑开数步后不得不停了脚。
乐歌皆停,满座宾客的目光皆投在她身上。蓦地意识到无处可躲,她张惶地四下望着,身后忽一击案声传来。
红衣猛回过头,果是何庆怒极,拍案而起直冲她而来。连退几步,喝了一声:「你别过来!」
何庆自是不听,然则视线一抬,脚下还是停住了。
清冷一笑,何庆抱拳:「君侯。」
红衣喉中噎住,怔然回过头去,惧意更甚。
席临川已起身离席,一扫红衣紧张中紧捂着的领口便已对始末了然。目光划到她吓得惨白的面上,他面色阴沉:「红衣。」
语中有两分明显的责备,激得惊魂未定的红衣忍无可忍:「是他先动手!」
话音未落,倏尔响声刺耳,她忙望去,眼前剑影一闪,何庆已挥剑刺来!
心下惊呼一声「完了!」,红衣想躲,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挪也挪不动。
直吓得狠闭了眼,黑暗中臂上一沉,整个身子被拖着猛转,未及反应,便听得身后「铛」地一声。
急缓了几口气才敢睁眼,她胆战心惊地回头看过去,不知席临川何时拔的剑,稳抵住何庆劈过来的锋刃,二人正僵持不动。
满座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刀光剑影吓住了,一室死寂。
何庆气息显然不稳,带着未消的怒气,一呼一吸皆清晰可闻。
片刻,忽见席临川手上一转,原只是抵住何庆的剑转而直刺而去!
何庆后退避让,席临川挥剑未停。转瞬间局势已转,本先出剑的何庆只剩了防守的份。
利剑「叮铛」交响间时有火花迸出,似只在短短一瞬间,何庆便已被逼至门口。
脚后跟在门槛处一抵,再无可退。
「呲——」两剑直直相蹭而过,直至剑尖触及对方手前剑镗方才定住。何庆切齿,腕上一转,欲直刺向席临川胸膛。
席临川腕上却也一转,避开剑镗,在何庆上臂一划而过。何庆顿时脱力,手上初松间,已被席临川握住剑刃。
狠然一抽,何庆手中宝剑全然脱手。席临川就势向后扬去,松手,被掷在地的长剑带着寒光滑出数丈远。
「你……」何庆欲出语相斥,又被抵在颈间的剑刃噎了一瞬。扫一眼席临川方才直握剑刃的左手,看见指间淌下的血后不禁一声冷笑,「为个舞姬,冠军侯如此拼命?」
席临川回以冷笑未作多言,手上长剑撤开,随手掷在一旁,转身就要回席落座。
「果是自己出身卑贱,与奴籍贱婢惺惺相惜!」
何庆字字冷厉,满座哗然。
红衣愕然望去,席临川足下顿住,面上倒无甚波动。沉吟着,似乎在想该如何作答,又似乎是在等何庆的下文。
「你凭什么一战便封侯!」何庆本就恼着,酒气又冲了上来,说话已不经思索,「我父亲战功赫赫,身经百战都未得侯位,你……你不过带了八百轻骑能立多大的战功?也敢称一声‘勇冠三军’,还不是凭着皇后是你姨母……」
「何庆!」席临川冷一喝,目中寒光涔涔。
席间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皆道席临川这是要与何庆一辩战功高下了。却见他身形微转,淡睇着何庆,声音冷峻:「我不管她贱籍良籍,在我席府之内,还轮不着旁人动她。」
未提半句关于战功与侯位的事。
「如是她侍奉不周有错在先,我可以给你换个人。」满座诧异中,席临川还在气定神闲地就事论事,「但对她,要杀要剐,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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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一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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