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在他背后看着,隐约可见那是一块长方形的漆木牌,上面刻有精致雕花,还有褐色的流苏穗子。
一时止不住地猜测这腰佩一样的东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席临川睇着那牌子头也未回的开了口:「前几日去长秋宫见姨母的时候,见到了陛下新封的张姬和阮姬——就是从前跟你学舞那两位,她们说想让你时常入宫坐坐。」
「这话是当着姨母的面说的,我不好拒绝。」他回过头来,把那腰牌交给她,「她们若传你入宫,应是会另备腰牌。这块是我的,如若出了什么岔子,它兴许能帮你个忙。」
「能出什么岔子?」红衣脱口问出。脑中已然脑补了几十万字的宫斗大戏,但转而一想——这跟她一个侯府舞姬有什么关系?
席临川一笑:「有备无患。」
她静了一瞬,转而又说:「那公子呢?」
腰牌不是应该人手一块的嘛?她拿了他的,他怎么进宫啊!
席临川定定地看一看她,眼中的笑意似有些迷蒙,而后他吐了五个字:「我要出征了。」
红衣面上的愕然一划而过。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住了,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事,不知道怎么接话合适;而因她不开口,他也更不好再往下说什么了。
两人各自陷入深思,左顾右盼地想寻个台阶打破尴尬。少顷,席临川上前一步,指指红衣手里的腰牌:「这个你收好了。」
红衣连忙配合地点头:「嗯。」
「等我回来要还给我。」他又道。
她再度点头:「嗯!」
炎热未褪的夏季后叶,席临川得封骠骑将军,率一万骑兵随大将军出征。
又过五六天,红衣第一次接到了宫中的传召。
来请人的是两名宦官,均是笑吟吟的,十分客气。与红衣说明了原委,拱手邀她收拾妥当便入宫,红衣自不敢怠慢,匆匆地理好妆容便去了。
阮氏与张氏所住之处均在皇宫西边,红衣随着两名宦官走了好一阵子,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介绍途经各处是什么地方,却没什么心思去听。
席临川有意把他的腰牌给了她,说是「有备无患」,可见在他眼里,这其中是会有险事的。
会有什么险事红衣不知道,只是心里不得不承认,在这样阴谋阳谋的事上,席临川比她有见地多了。
又拐过一道弯,一扇朱红宫门呈现在眼前,红衣抬眼看了看:颖淑宫。
走进正殿,红衣的目光在殿中迅速一划,看到张云月和阮淇均在座,却还有另一人在。这人端坐主位,看服饰也比张氏和阮氏华丽一些,却不知道是谁……
罢了,头一回么,不认识也很正常。红衣心里掂量着应该不能因为这个被找茬,便平心静气地先向张氏和阮氏见了礼:「张姬娘子万福、阮姬娘子万福。」
一拜,无声。
稍稍静了那么一瞬,听得一声泠泠轻笑,而后听到阮淇道:「这就是红衣姑娘。姑娘,这位是唐昭媛娘娘。」
红衣会意,下拜姿势未变,又添一句:「唐昭媛娘娘万安。」
「快起来吧。」座上之人口气温和,在红衣起身间,又招呼宫娥为她添了席位。红衣落座,垂眸静静的,唐昭媛的目光很是在她面上停留了一会儿,一哂,「本宫时常听她们提起你,嗯……百闻不如一见。」
这话让红衣很有些惶然。
「是呢。」阮淇浅浅笑着,向红衣解释道,「昭媛娘娘也善舞,与我二人相见恨晚,又听闻我们的舞皆是姑娘教的,便想见见姑娘。」
原来是这样。
红衣心中稍松,遂露出笑容,向唐昭媛颔了颔首,客气谦逊:「不敢和昭媛娘娘比。」
「没什么敢不敢的。」唐昭媛笑意和煦,招手让宫娥近前,指了指宫娥手中托着的舞服,「衣服本宫给姑娘备好了,有劳姑娘一舞——唔,莫怪本宫要求得直白,实在是身在宫中已有许久没看过称得上惊艳的舞了。」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略含了歉意又道,「姑娘请。」
这般诚恳的相邀,且又不是什么难事,红衣当然不便退却。想了一想,不知跳什么合适,便先问了唐昭媛一句:「娘娘可有什么想看的舞?」
唐昭媛羽睫轻覆,笑颜未变:「《佳人曲》。」
过了祁川,就是赫契人的领地了。
苍茫的草地与戈壁辉映,有清泉汨汨流着。乍一看是一片无可比拟的美景,细想下去,却不知这美景之下掩着多少白骨、天上又飘着多少亡魂。
大军压过,沉默中晕开的气势盘旋不散,似乎还没开战就已有血腥气凛然。刀剑寒光盈盈,利箭尾羽在阳光下反射出浅淡的颜色。
席临川的目光定在眼前的连绵山脉上。
越过这座山,就该遇到赫契人的军队了。是何人带兵尚不知道——差去的探子未能探到,而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一战。
他难免有点分神,自始至终都很想知道这些战事上的变化是因何而起的。
手上缰绳一勒,他摒开杂念,犹自远眺着那山,面上隐有笑意,话语朗然:「过了这座山就要见到赫契人了!」
身后军队无声无息。
「听说他们有五万人。」他又道,而后稍稍回了头,「他们杀过你们的家人、屠过大夏边境的村庄,你们怕不怕!」
「不怕!」身后的回答仿若雷鸣,震得大地一颤。
「好!」席临川一笑,望一望天色,「现在约是午时——安营扎寨,待得夜深,突袭赫契大营。」
夜幕降临后,四下里就渐渐地冷了。
轻骑才黑夜中急冲入营,直朝大帐而去。
是遣出去的最后几名探子。
「将军!」为首一人抱拳,抬眸一睇,示意侧旁守卫皆退下,而后才禀道,「赫契人设了防,向前二十里有近千弩兵设伏。我们……死了两个人。」
「设了防?」席临川一惊。
怎会?他此前只与赫契人过了一次招,赫契人不该这样清楚他的路数。他的打法本就不合寻常套路,是以前世能把赫契人打得没有还击之力——前世那么多次交手都没能让他们摸清路数,这回仅经了一次竟能提前设防?!
「将军,属下有一言。」那探子犹豫道,见席临川点头,又续说,「您上次出征时,让属下在长阳城里盯着的那位姑娘……」
席临川眉心微一跳,垂眸凝视着地图须臾,又缓缓舒展开来。少顷,他一摇头:「不是她。」
这份笃信直让那人一愣,不放心道:「那将军上次疑她是为何?依属下之见,此人……」
「绝不是她。」他瞟过去一眼,遂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地图,冷峻一笑,「让他们先设着防吧。告诉将士们,今晚睡个好觉。」
「将军?」
「这几日风都不小,我们等场西风。」席临川笑意浅抿,「养精蓄锐——不只要人休息好,把马也都喂好。」
几人终于明白了些,再度抱拳,应了声「诺」。
帐中恢复安静,明亮的烛火在案头晃着。席临川收了地图、铺上毛毡,又取了张白纸搁在毛毡上,平心静气地执笔蘸墨,在右侧开头书下两个字:「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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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一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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