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红衣一讶,席临川神色浅淡地解释了一句:「宫里设宴庆贺凯旋。」
……所以呢?她去算怎么回事啊?
宫宴也用不着她这侯府的舞姬啊!
她一副诧然不解的样子丝毫未动,席临川淡睇她须臾,肩头一松,抱臂道:「红衣姑娘,你胆子挺大么!」
红衣迷茫地望着他。
「陛下疑着你,我央舅舅请禁军来解你嫌隙,你还敢给禁军备查?不怕让背后之人在茶里下点东西害了禁军、让你这辈子都洗不清楚?」
他语中莫几个字说得有点森狠,大有恐吓的意思。红衣的羽睫眨了一眨,理所当然道:「不会的……」
席临川眉头一皱:「什么不会?」
「不管这人是谁,如果功夫高到在禁军眼皮底下下药而不会察觉,早就可以把那信往我屋里搁上几封……这样只要一搜,我横竖都是洗不清楚。」她低语着说着,好似有点害怕,仍是解释得很明白,「这不是……没有么?」
席临川挑眉,好笑地端详她一会儿,重新板起脸来:「我不管这些。反正你今晚跟我进宫参宴,去准备吧。」
「……」红衣一噎,抬眸觑见他不由分说的神色,只得屈膝一福,「诺。」
穿越到这大夏朝这么久,府中宴席见过不少次,但宫宴着实是头一回。
虽然是与席临川一同去「赴宴」,但红衣仍谨慎地将自己心态摆「正」了——这等宴席,她才不会被当做客人看呢。左不过是个婢子的身份,是以今天晚上身在宫中,规矩礼数什么的……自己小心为好。
踏进宫门时恰是许多赴宴宾客初到的时候,这是为凯旋而设的宴席,他们见席临川这骠骑将军来,自然要迎过来寒暄几句。
红衣乖乖地低头站着不说话,默不作声地施了一个又一个万福。直至七八个人陆续离开,席临川才脚下一驻,朝她一瞥眼,闷着声道:「你不用挨个见礼……」
「……哦。」红衣脸上微热,点头应下,又随着席临川接着往含章殿去。
含章殿中灯火辉煌。
因已是秋天,大殿两侧汉白玉砌成的池子中,残荷已撤,只余一汪浅水清澈地留在那里,被满室烛火映衬得流光溢彩。
宫娥在席间穿插而过,奉上美酒佳酿,一个个皆笑意轻盈,点缀在这一幅盛世画卷里。
红衣直看得不由怔了,随着席临川一并到了席位边上,他落了座,她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
「女官。」席临川扬音一唤,离得最近的一味宫娥迎上前来,他颔首道,「有劳添个席子。」
片刻,便有另一方坐席置在了旁边,一并送来的还有碗筷酒盅,席临川遂一笑,向红衣道:「坐。」
红衣依言坐下来,却是如坐针毡。席临川夹了菜送进口中,压音向她道:「尚食局的手艺不错,你快吃,今晚怕是还有的折腾。」
有的……折腾?!
红衣不解其意,他却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执箸去夹金鼎中烹熟了的羊肉。
帝后二人在一刻后并肩而至,一片齐整的见礼后,又是一番红衣最多能听懂七成的场面话,庆一庆战争凯旋、贺一贺太平盛世。而后歌起舞至,殿中愈发热闹。
席临川好像一贯对这些应酬上的事不怎么耐烦,但凡有人来敬酒,只要多说几句话,他就要扭头找点别的茬,正好让本也就是说说客套话的另一方离开。
比如,当一文官模样的人刚要在他面前歌功颂德时,席临川伸手就拦住了恰好经过的女官,话语诚恳:「有肉桂吗?」
红衣心里禁不住一笑,觉得他这应承方式也忒……奇葩。
盛着肉桂粉的小银碟子送到席临川案上的同时,几个稳步入殿的人让殿中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静了下去。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着望去,之后,有些胆小的便缩了身子。
禁军。因为执掌刑狱巡查之事,而让诸官忌惮三分。
眼见几人面有肃杀,为首的一个手上「拎」着个宦官,众人便都觉出这是出了事。
面面相觑地望着,直至几人在殿中站定,把那宦官「丢」在了地上。
那宦官吓得瑟瑟发抖,连忙朝九阶之上一拜:「陛下。」
殿中肃然,帘后在片刻前响起一个沉冷的声音:「怎么回事?」
为首的禁军一揖:「禀陛下,臣等例行巡查,见这厮在殿外西侧鬼鬼祟祟的,就叫住盘问。谁知他愈发紧张,竟想逃跑,拿住一问,果然有鬼——他身上有封信,从头到尾全是赫契语,也不知是给何人送信。」
他说着脚下一踢那宦官:「说!」
「是、是……」那宦官连磕了几个头,才哆哆嗦嗦道,「臣、臣只是奉命传信,是给……给冠军侯带进宫来的舞姬的,臣不知道里面都是赫契语啊陛下!」
这厢宦官尖锐的喊冤声听得众人盛宴,另一边,猛一阵咳嗽传来,连咳数声都没停下,又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
便见冠军侯面色泛红,微侧着身仍咳个不停。他稍缓之后,就听九阶之上的天子问了一声:「冠军侯不适?」
「没有……」席临川有点慌乱地缓着,正了正色,端正道,「肉桂粉,呛着了。」
「……」一片哗然,众宾客哭笑不得,反倒他显得格外正经了。抿酒舒缓了一会儿嗓子,他皱着眉看向那宦官,问道:「给我身边的舞姬送信?」
「是、是……」那宦官连连承认,席临川眉头未舒地一睇红衣,口气促狭:「你还懂赫契语?」
红衣不知这是什么戏码,觉得自己少说话为好,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你不懂。」席临川一脸了然,视线一垂,触在余下的肉桂粉上,一脸嫌弃地推远了那只银碟,才又看向那宦官,问话的语气好像在抬杠,「谁让你送的信啊?还拿赫契语写?这么不长眼?」
满殿寂然之中,那宦官的话似乎噎了一噎,而后略有颤抖却不失清晰地吐了几个字:「是……祺玉宫的阮姬娘子和张姬娘子。」
「呵。」席临川一声短笑的同时蹙起眉头,啧着嘴道,「这话有意思,写个信还跑出两位宫嫔来。」
「不、不是……」那宦官斜眼觑了觑这一侧,又向皇帝一拜,「臣是张姬娘子身边的人,但今日下午两位娘子殿中小坐时把旁人都摒开了,后来是阮姬娘子把臣叫进去、给臣的这信,是以、是以臣也不知到底是谁写的。」
这下连红衣都听出点门道——他虽是一口一个「不知道」,但若真办起来,大抵张云月和阮淇都逃不过去。
还是赫契语的,摆明了指她们通敌嘛。哦,还包括她自己。
「信先呈上来。」皇帝缓缓的开了口,语气中寻不出什么情绪,又隔着帘子,连神色也看不到。即有御前宫人应声上前,将那信接过呈了上去。
殿中的寂静又持续了片刻,而后听得九阶之上的声音带了点懒意:「先搁着,宴后再说。」
众人好生滞了一会儿,摸不清皇帝的意思,再看看这边的席临川,他也没有说话,神色若常地品着酒,一点紧张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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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一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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