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迟疑着点了头,他道:「我承认我托谨淑翁主让你进竹韵馆,确是‘没安好心’,觉得有她帮忙,我想做什么便会容易许多,但是……」他略一笑,「人活着,不可能一直仅凭自己,偶有相互帮衬是寻常事。」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及此尴尬一笑,有些发闷地继续解释:「我这么说并非想让你改变什么想法,只是……你能不能接受这件事?只这一件而已,就当是我以就有的身份帮你铺了这条路。后来的事我发誓与我无关,再以后的事——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不会再插手什么。」
她不禁有些诧异。他刚刚承认了自己确是有想「掌控」她的心思,现下却又在鼓励她做自己的事情。这样的反差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她直摸不明白他对此究竟是怎样的看法。
「将军您……」她哑了哑,犹疑不定地问他,「您赞同我的想法?」
「唔……」他望着湖面,淡声一喟,语中有些慵意,「并不。我觉得你的想法匪夷所思,有顺风顺水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自己摸爬滚打。」
他说得很诚恳,诚恳得让红衣虽然心有不快却又发不出火来。便见他又一声叹,续说:「不过至少有一句话你是对的。」
她浅怔:「什么?」
「‘姑娘也是人’。」他衔笑,「我明白‘人各有志’的道理。所以……即便我并不同意你说的,也还是不同你争了。只有一句话,我必须问个明白。」
红衣眉心微蹙,疑惑地望着他,等他发问。
「我注意了几次,你一直有心躲我——当真那么讨厌我?」
他问得温和,红衣默了一会儿,反问道:「我若说是,将军就不喜欢我了么?」
「……一码归一码。」他失笑,她眉头蹙得更深了:「这难道不是‘一码’?」
「自然不是。」席临川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目光在草地上一划,没事找事地缓解气氛,捡了块石头搁在她左脚上,「喜不喜欢你,是我的事,跟你讨不讨厌我没关系。」
红衣看着那块石头嘴角抽搐,倒是没挪脚把那块石头晃下去。
然后他得寸进尺地又捡了另一块石头,放在她右脚绣鞋上:「你非要讨厌我,那是你的事,和我喜不喜欢你也没关系。」
她睇着一左一右两块石头,忖度一会儿,问他:「那将军还问我干什么?」
照这个想法,他喜欢他的、她讨厌她的不是最简单?
「我……」他定一定神,脸上写着她不曾见过的紧张,默了许久,他才轻声道了出来:「我可以努力让你不那么讨厌我。」
红衣目光复杂地望着席临川,秀眉蹙了又蹙,末了,心中的万般情绪化作一声叹息:「将军还是不要费这个心思了。」
他的心狠狠一颤,感觉好像那根紧绷的心下被倏然扯断,蓦地向两边划开,尖利的断口划出一片刺痛。
她的手指在膝头一下下轻划着,徐徐言道:「平心而论,我不讨厌将军。我知道将军是英雄,更知道将军平素待人很好。若外人道听途说能都数出将军的很多优点,我必能数出更多。」
他将她轻缓道出的话语一字字听进耳中,神色却未因此放松半分。心知这只是铺垫罢了,便索性主动追问那处转折:「‘但是’呢?」
「但是……」红衣轻一咬嘴唇,「终身大事,并非仅仅是‘不讨厌’而已啊……相反,这样的事,只要有一个死症在,便还是不去想了为好……」
她愈说声音愈轻,言罢抬眸觑一觑他的神色,他屏息黯淡道:「我曾射过你一箭。」
她点一点头:「是。将军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有这一桩事在,纵使您在其他事上完美无缺,我也……」
当时的极度恐惧和伤痛皆是她亲身所历,现在想来都仍觉后怕。那大约是能追随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有这样的记忆在,她实在做不到因为在理智上知道他是个好人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他。
嫁给一个曾经想杀她而未遂的凶手,怎么想都是令人发指的事。
「我知道了。」席临川低笑着点了头,思量再三后,只将满腹的话皆咽了下去,无言地看了她良久,遂起了身,颔首轻道,「你保重。」
这是道别的意思了,红衣低着头站起来,向他微微一福:「将军慢走。」
他叹息着回了一揖,便举步离开了。她没有抬眼,只余光淡看着,知道他一直都没有回头。
看来这件事是说清楚了。红衣心里五味杂陈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日后便可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了。
齐伯和一当值的小厮面面相觑地看着,席临川已这样魂不守舍地坐了大半日了:胳膊肘支在案上,手支着头,目中无神、面容呆滞。
他从宫中回来就去了竹韵馆,从竹韵馆回来就开始这样发愣。齐伯看得心里直嘀咕:这是把魂丢在竹韵馆了?
席临川半点都没停地思索了一下午。
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许多事都做错了。不仅是这一世,还有上一世。
他上一世……也没有怎么询问过红衣的想法,不曾见她表露过什么不快罢了。他待她好,她便眉开眼笑地接受,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
以致于……直到这一世这个截然不同的红衣直截了当地道出来,他才觉出不对头来。
如她所言,姑娘也是人。
是人,就总会有不高兴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才是不对劲。他却不曾细想过这些,一味地按自己的心思宠了那个红衣一世,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感受。
罢了,上一世这个可以不做多想,但这一回……
席临川清楚地知道,这回他是给自己种了颗苦果,然后,现在长出来了。
他以为他那一箭射死她,便断绝了所有麻烦,却没想到她没死,更没想到她完全不一样。
而后他还慢慢地喜欢上她了。
他自然没有忘了当时伤她的事,只是此前她并未怎么提过,他便不知那件事伤她有多深,还以为后来的种种已然扭转了她的印象……
原来并没有,或者说,「印象」是扭转了的,但那桩记忆仍旧根深蒂固。
长叹一口气,席临川摇着头,烦乱不堪地一拳狠砸在案上。
「……公子?」齐伯犹豫着唤道,席临川却未理他,径自一声哑笑。
她近来对他产生的不满,算起来也是他自己作死。
明明知道她和上一世的红衣截然不同,已有那么多差别让他震惊,他却还是想当然地、一厢情愿地以自己的方式待她好。
他分明有机会不闹到这个地步,哪怕只是直言问她一句她喜欢怎样,都不至于如此尴尬。
席临川心里懊恼极了,简直恨不能再重生一次,重生到上元之前便好,让他把这些天重来一遍,他必定不会再让她这样反感。
但,不是什么事都有重来的机会。
席临川一声喟叹,面无表情地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公子?」小厮一愕,和齐伯一并跟上前,询问说,「公子去哪儿?」
席临川无心多做解释,足下未停,只简短地吐了两个字:「解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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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二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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