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霍予祚一怔,遂道,「翰邶王的儿子啊。」
「哦,那我是世子。」霍予祉一颔首,「这种事二弟你自己解决,我堂堂世子不跟着你胡闹。」
「……」霍予祚神色一僵,眼见面前数位舞姬艰难忍笑的神色,敛去笑意,改口道,「禁军。」
霍予祉目光一划他,向后退了半步,一揖:「指挥使大人,在下不干涉大人的私事。」
霍予祚傻了。
费了半日工夫,才说动这位兄长同他一齐前来。结果来是来了,却从公私身份上各赌他一回,压根不打算帮他过这道门槛,就是个来看热闹的。
一时牙关紧咬,霍予祚抱臂在门口瞪了一众舞姬半天,短声一喟:「劳烦请红衣出来。」
「娘子正陪谨淑翁主下棋。」挡在正中央的舞姬眉眼未抬,从容不迫地应了一句。
霍予祚再度一僵,又沉吟一会儿,扭头问霍予祉:「可否有劳兄长回府给我取本书?」
「可以。」霍予祉点头,却是未就此离开平康坊,也没问他要什么书,径自从怀里抽了一本出来,「这本?」
霍予祚目光一定:「……是。」
《诗经》。
节奏「别致」的鼓点传进耳中的时候,绿袖便知这是有人「叛变」了。
烦不胜烦地捂着耳朵生了半天的闷气,却是根本挡不开那鼓声。阖眼切齿,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拍案而起,走到书架边,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红衣也是烦不胜烦,备着震天的鼓声吵得不能再继续编舞,又不想叫这些好心当红娘的舞姬停下,只得托着腮听着,啧了啧嘴:「我都不想回府了。」
「嗯?」谨淑翁主一愣,上下一扫她,「为何?」
「翁主您想……」她嘴角轻一扯,「那天陛下话里的意思,显然将军和殿下求他的是同一件事。殿下是冲着绿袖来的,您觉得将军是冲着谁?」
「自是你啊。」谨淑翁主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再度打量她一番,又道,「这还用问。」
「就为不用问……一点悬念都没有。」红衣行为索然地嘟囔着,指指门外,「你看殿下多努力,将军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席临川照旧每天早上自己去上朝、晚上专程跑一趟接她回府。在府里也一切如常,该说笑的事就说笑、该商量的事则商量。至于婚事如何,他只字不提,既不问她的意思也不问他母亲陈夫人的意思,弄得红衣直不明白他现下到底是什么心思——难不成因为皇帝袖手旁观,他就索性放弃了?不打算娶她了?又或是等着她主动开口呢?
可她……她也开不了口啊!
「将军和我这位堂兄可不是一样的人。」谨淑翁主持着茶盏轻一耸肩,招手示意红衣走近些,噙着笑压音道,「你若想知道他到底什么心思,不如……」
半刻之后,绿袖被亲自来劝她出去见霍予祚的红衣气坏了。
还说是好闺蜜呢,谨淑翁主还没松口,她倒先动摇了!
叉着腰怒目而视,绿袖烦躁地要轰她出去,红衣的目光却落在她案上放着的书和纸上:「若真不想见,你译这鼓点做什么?」
绿袖被问得双颊骤红,转而更是恼怒,一壁往外推她一壁愠道:「你管我呢!出去!我还要编舞!」
「我不管你……」红衣陪着笑蹭着地压缓了往外的步子,而后笑意愈浓,「可是竹韵馆里别的舞姬归我管啊。」
面容一震,绿袖的脚步登时止住。
冷峻的目光挪过去,她挑眉看向正厅门口负手而立的人,手从红衣肩头松下来,又瞪了许久,眼里忍不住地挣出泪来,狠一切齿,转身回屋:「今儿竹韵馆休息,殿下请回!」
「……绿袖!」
霍予祚箭步上前,在她阖上门前伸手推住了门,满脸堆笑:「你听我说,今天再随我去见我父亲一次,我保证不会再出岔子。」
「够了!」绿袖怨愤一喝,又要继续关门,见他仍阻着不放,话语中愈发狠意十足,「你听到翰邶王殿下怎么说的了!你们的王府我进不起!我不接受!」
绿袖语声尖锐地喊着。红衣忍不住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大感这是因为自己平日闲聊时言及的关于「独立人格」的事情太多,若不然,绿袖这土生土长的「古人」,可能不会把话说得这么冲、不会闹得这么凶……
霍予祚无奈一喟,凝视着绿袖,解释得痛苦:「父王不是冲着你……他只是不满我背着他自己订了婚事。」
「殿下糊弄谁呢!」绿袖抹一把眼泪,又要继续关门,口中快语如珠,「既然翰邶王殿下已然请旨在他百年后封地一分为二予你兄弟二人……又明言你若非娶我为妻便没这桩事,我怎能阻碍你当一地之王!就算真阻住了,你父亲还不是恨我一辈子!」
说到末处当真哭出了声来。红衣与谨淑翁主皆听得一愣:竟闹得这么厉害?
封地一分为二的事情,是她们此前所不知道的。一时心中忐忑起来,都担心事情并非她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涉及了爵位封地之事,可不是儿戏。万一霍予祚真要在封地和绿袖之间取舍……
那便如绿袖所言,假设他真选了她才是糟糕,翰邶王必要更容不下她了。
红衣迅速思量着,想来想去,终于向前迈了一步,在霍予祚身侧一福:「殿下,我多嘴问一句,殿下当真觉得您的父王将话说得那么重,不是冲着绿袖,只是对您不满么?」
「是。」霍予祚静神一点头,「他是以出身未借口……但他绝不会看不起绿袖的出身。」
这话让红衣有点疑虑,于是又追问一句:「殿下确定?」
「他是我父亲!」霍予祚急得提了音,未待红衣再言便又看向绿袖,声色诚恳,「你再随我去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让他松口。」
「殿下为什么不先说服他呢?!」红衣脱口而出——这可是古代,婚礼的步骤理应从「纳采」、「问名」开始,现下非得加个「见家长」是什么样的乱入?!
「因为他非要听绿袖的意思!」霍予祚厉声驳回,被这两方施压的情状弄得大有些崩溃。强定着神舒了口气,又向绿袖道,「算我求你。」
绿袖紧咬着嘴唇,狠狠将剩下的眼泪都阻在的眼眶里,美目冷视着地面不说话。
红衣再做一番斟酌,再度上前一步,故作轻松地向绿袖道:「去吧,我陪你。」
绿袖一怔。
「如果殿下确信这火是冲着您自己而不是冲着绿袖,我就知道分寸了。」她的明眸转向霍予祚,「但先说好,如是因为殿下这一环的估量出了岔子……可不能怪我。」
她有些紧张地睇着霍予祚,心绪复杂。
一边胆怯地希望他不答应,这样她便少担一份责任;一边又万分希望他答应,如此,既能促成他和绿袖的事,又能探一探席临川目下的心思。
霍予祚静思着,须臾,看看绿袖、看看谨淑翁主、又看看站在厅门口当摆设的兄长,无力一喟:「总比这样僵持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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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三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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