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比她的大了许多,因常年练武射箭而带着薄茧的手包裹着她的柔荑。让人心安的温暖循循传来,让她忍不住再度望向他,恰与他视线一触,又忙别过脸去。
他驭马在前,她呈着马车跟在后面。到了席府步下马车时,她才真正明白了昏礼为什么是「昏」礼。
原还觉得早上起得那么早,到了席府行礼时最多不过晌午。
合着只是她觉得早而已,不知不觉间已经时光飞转,从盥洗更衣到迎亲回府……真的就黄昏了。
「小心。」
迈过门槛时,席临川细心地提醒了她一句,她听言美目一扬,低声嗔怪:「真当我第一次进府?」
「……」他好似默了一瞬,而后又强要面子般地认真顶说,「今天的衣裙比较复杂。」
府中道旁,几步一个恭敬侍立的仆婢,在二人行过时静静地福下身去,道一声「恭喜」。
这「恭喜」一直延绵到了正厅外,红衣紧张得抬眼一壁抬眼望里面、一壁问他:「有多少人?」
「不少。」他低笑着答了这样一句,转而便继续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满座的达官显贵皆起身道贺,偌大的正厅中,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这条并不算多长的路就这样走了许久,二人向天地祭过酒后,终于得以在已备好的案桌前落座,在婢子的服侍下行同牢、合卺之礼。
一道道牢食烹得精致,夫妻双方各自品过,寓意从此开始「同席而坐、同案而食」的和睦生活。
一分为二的匏瓜呈上,甘酒淌过变得味苦,二人各饮一半、交换,再饮一半。个中寓意红衣不问便也清楚了——大约是夫妻同甘共苦的意思。
金黄的匏瓜合在一起,重新成了一只完整的葫芦。二人一并将红线拴好,这礼就成了。
席间再度腾起一阵道贺之声,红衣忍不住地侧眸看了一看,轻哂说:「真热闹啊。」
上一次,她入府为妾的时候,府中也是办了宴席的。但碍于礼数,她根本没有出席那场宴席,那也算得她穿越以来最憋得慌的事了。眼下……
她却有点担心,这宴席进行下去必定要喝不少酒,酒后失态可怎么办!
似是看出她面上的担忧,席临川略一笑,先行起了身,伸手扶她:「来。跟我一起向母亲和舅舅、舅母敬杯酒,然后回去歇息。」
这样倒很合适。
红衣随着他一起,先行去了郑启和敏言长公主面前,席临川先行一揖,她也一福,有点不自在地道了声:「舅舅、舅母……」
说到末处声音愈发低了,敏言长公主抿了口酒,笑嗔道:「又不是头回见面,你还紧张成这个样子。」
她一咬唇,好在席临川没给她更加难为情的空隙,转身又要走向陈夫人的席位。
红衣提心吊胆起来,行至陈夫人面前,又是随着他的长揖而施万福,滞了又滞才终于将那声「母亲」逼出来,眼眸微抬,见陈夫人先行将酒饮了下去。
二人也一饮而尽,席临川遂笑看向她:「我送你回房。」
「……不用了。」红衣低着头拒绝,又添了一句,「有小萄在就好。你关照着宾客……」
实际上,说起「回房」一词,她内心便翻江倒海起来。口中虽则拒绝得平淡从容,实际上心下反复重复的只有一句话:我要为接下来的从来没经历过的床笫之事做心理准备,急需安静,并不想多看你!
在婢子的服侍下珠钗尽卸、长发散下,红衣褪去华丽的昏服沐浴去乏。
待得换上舒适的寝衣躺在榻上后,她才讶然惊觉……
其实现在席临川在不在眼前都是一样的啊……
这做心理准备的过程还是很难为情啊!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啊……在现代也没有啊!
而、而且……不仅「没吃过猪肉」,连「猪跑」都没见过。遥想她穿越前的年代,「净网2014」行动开展得轰轰烈烈,别说视频、图片了,就是文字描写都和谐得相当朦胧……
要紧的牙关一磨再磨,红衣无论怎样展开想象力,都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在毫无经验可言的前提下度过这一夜……
面红耳赤地翻了个身,把脸完全栽在枕头上,又把被子一扯,蒙在头上。
光线几乎被完全隔绝在外,被子里黑漆漆的,红衣沉容静思了一会儿。
——还是很……很不好意思……
恰在此时,门声响了。
红衣闻得婢子们齐齐的一声「公子万安,恭喜公子」,和一声轻描淡写的「嗯」……
心底的喜悦与哀嚎交相辉映。红衣暗搓搓的、鬼鬼祟祟的伸出手指,将紧盖的衾被挑起一条缝……
淡光映照进来,她悄悄地看出去,看到他一双手支在榻上。
红衣目不转睛地看了那双手一会儿,又默默地把被子的那条缝盖上了。
「扑哧」地一声笑,席临川看着眼前把自己裹得像颗蚕蛹一般的新娘,按在榻上的右手从方才露出缝隙的那处探进被子里。
手背猛被一按,他配合地停了,听到被子里轻颤的声音闷闷的:「你……你先去沐浴更衣。」
「沐完了,更好了。」
他答了这样一句,顷刻觉得按在他手背上的手都僵了。
忍回笑容扭过头,席临川挥手让婢子们都退出去,待得房门关好后他才又转回身来,站直了身子复看了她一会儿,心里暗自思量着:让她这么继续躲在被子里,不是个办法。
眼前骤亮,一阵凉气袭遍全身。红衣愕然抬头,扫他一眼后旋即又要去找那被子——定睛一看就知不可能了,被他揭开的被子已被随手丢去地上。于是她美目一转,又想去扯榻上还未展开的另一床被……
手刚探出,他便悠哉哉地坐了下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她和衾被中间。
「……」红衣面容微白,羽睫轻抬瞅一瞅他,磕磕巴巴还要故作镇定,「我、我冷……」
「冷啊?」席临川眉头一挑,「马上就不冷了。」
甚至还未来得及多想半分,红衣只觉双肩同被一按,猝不及防间连惊叫都卡在了喉咙里。转而头下、身下一片柔软,已是被放倒在了榻上。她忐忑不安地侧眸看去……
他居然、居然已经把幔帐放下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一套动作也太迅速了……
「咳。」席临川看着她白里蕴红的侧脸,不满地一声轻咳,「洞房花烛,你看外面,不看我?」
笑意微邪的语气让她顿觉充满危险,刚转过头来与他目光一触,便见他俯下身来。
温热的唇轻覆在她的嘴上,带着一点点浅淡的酒香。然后在酒香氤氲间,那力度一分分地重了下去,和她的薄唇纠缠着,又一寸寸地辗转延伸……
所过之处,红衣只觉自己的肌肤被撩起一层热感,有些不适应地想要推他,又哪里管用。
他的唇也已渐渐燥热发干,毫不委婉地划过她的脖颈,似在认真体味这细柔间沁出的淡淡清香。转而觉出轻微硌意,原是已吻至了她的锁骨上。
席临川稍睁了眼,她今日所戴的坠子恰好入眼。是与昏服颜色搭配得宜的一枚珊瑚珠,拇指盖大小,其后镶着银底衬托色泽。本不是多昂贵的东西,倒是来头不小,是以被他放在了她的昏礼配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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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三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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