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再度被惊醒,直接从锦被里拽出来。
拽她的这个「人」,肯定是席临川。
「起来,去上朝了。」他带着笑对眼都睁不开的她说这话,实在太像儿时听父母说「起来,去上学了」!
「救命……」红衣悲愤无比地赖着,脑中晕晕乎乎,纵知他有正事要做想配合他,也还是睁不开眼睛。
于是这「一个拽、一个赖」的情状总会持续一会儿,府中下人佯装没看见的躬身静立,只让席临川自己应付。
「快起来。」他撑在她肩头上的双手晃一晃,半坐起身的红衣被晃得清醒一点,费力的抬起眼皮一瞧她,「咣」地一栽,又卧进他怀里。
「……」席临川挑眉看着她,她艰难地抬手搭在他肩上,用力顶着,显然也在很努力地想让自己起身。
这起床起得……也算「剧情丰富」了。
待得他下朝回来,她也每天都是一样的情况。
眉眼带笑地向长公主和大将军施礼告退,姿势规范仪态端庄,用长公主私底下跟席临川说的话,那便是「没想到,还真是个将军夫人的样子」。
然后……
在他们的府门阖上后,红衣就瞬间垮了。
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一栽,满是委屈地三句话里绝对有一句「好困啊……」
席临川就半扶半抱地把她弄上马车去,再看着她在马车里睡得昏天黑地。
第三日,自清晨起又是这般的过程,待得二人回到府门口时,车帘揭开,却是齐伯亲自等在外头。
他禀说:「少公子醒了。」
席临川目光一亮,怀中的红衣也立刻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笑道:「太好了……」
「在下跟少公子说了说这几日的事,他非得追问是谁下的毒,在下就如实告诉他还在审小萄。」齐伯说着,面色犹豫起来,观察着二人的神情续道,「然后他说他想四处走走,后来……去了南雁苑的正屋,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一直急等着见公子。」
南雁苑?
那是红衣的住处。
红衣微锁眉头。虽则她本来就是待在广和苑的时间更多,自那天之后的这三日,更是一直和席临川在一起。但那天的家宴却是在南雁苑设的……他看见了什么?
二人一同入府,席临川面容沉肃,睡了一路的红衣精神也好了些,看上去皆是肃穆的样子。
推门进了南雁苑正屋,目光一抬就见席焕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紧阖的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得门响,他蓦地回过头来,拱手一揖:「兄长、嫂嫂。」
二人皆一怔。
这是他头一回叫席临川「兄长」,席临川迟疑着应了一声,温声道:「如何了?」
「没事了」席焕颔首,歉然道,「感觉就像睡了很长一觉,什么不适都没有,倒是听说……让兄长和嫂嫂担心了。」
「无妨。」席临川略一笑,舒了口气,问他,「找我何事?」
「兄长您看……」他向侧旁稍退了半步,让出了原被他挡在身后的一方矮柜。席临川与红衣走近了,他咧嘴一笑,又说,「我问了,那天家宴时,备好而未呈上的菜会先放在这里。」
席临川一点头:「这我知道。」
「嗯……托盘大概这么大。」席焕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矮柜上放了个方形,又续言,「如是兄长和嫂嫂各一份的,就在同一个托盘里,左边一盏、右边一盏。」
他又点头:「这我也知道。」
席焕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案桌:「那天兄长坐在右边、嫂嫂坐在左边。而放在这里的汤,婢子端起后因需转个身,便是左边的给兄长的、右边的给嫂嫂的。」
「……」二人听得同时不解起来,红衣挑眉,迎上他那和席临川故意吊人胃口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嫂嫂看这里。」席焕一边说一边稍欠身子,手探向身边的窗子,伸到窗棂一处叶片图案背后。
红衣依言凑过去一看,乍见那背后的窗纸破了个洞。
「这地方刚好正对着暂放嫂嫂汤盅的位置。」他说着,手指在木叶背后轻一沾,伸到席临川面前,「我觉得这白色的粉末可能是那问题的药粉,兄长如是方便,请御医来验一验?」
席临川便找了御医来验那药粉的残迹,御医仍是验出里面有蜡瓣花,确是导致席焕中毒的药无疑。
走出南雁苑,红衣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抬头问席临川:「夫君觉得如何?」
「我们冤枉小萄了。」他道。语中微顿,又说,「席焕么……刚才突然改口叫我‘兄长’了。」
红衣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席临川轻挑眉头,却未再多说什么。心下止不住生了一个有点可怕的念头,担心席焕是不是还是被换了魂。
诚然,也可能有另一个解释——那便是并无这么多弯弯绕绕,席焕只是因为得知他们对他的担忧,是以一下子在心中拉近了关系,故而改了口。
不想也知小萄这三日过得艰难。
红衣没有让她来见自己,只吩咐下人送她回房,等了一刻工夫,听婢子禀说郎中已离开,才去看了她。
虽然她那日着意说了一句不伤她性命,但既是「问话」,受伤还是难免的。推门便见趴在榻上的小萄脸颊肿着,听得门响睁开眼来,望见红衣,怔怔地向里缩了缩。
「那个……」红衣在离床榻尚有三五步时就停了脚,愧疚到尴尬,「对不起,我那天……我……」
不知道该怎么道这歉,她僵了一会儿,踌躇着又向前了几步,见小萄没有反应,才在榻边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只是觉得那汤是你端来的所以……今天才知是从窗外下的毒,也听齐伯说了,连问了三日,你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很抱歉。」
「娘子……」小萄的声音轻颤,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天,奴婢听到您特意问了御医,公子的汤中有毒无毒……御医说没有,然后您说、您说如是赫契人,不会只害您一个——但您为什么觉得奴婢会有意害您?」
红衣冷吸了一口凉气,被她微红的明眸逼得心虚。
「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奴婢倾慕公子,所以才……」小萄直言说了出来,嗓中笑音嘶哑,「奴婢是倾慕公子,可是……可是奴婢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红衣喉中噎住,扭头避开她的视线,心慌不已:「我没有那个意思。」
「奴婢知道您对公子有多要紧,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小萄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看一看红衣紧皱的眉头,静下声来,踟蹰了良久,问她,「奴婢还……能不能留在席府了?」
红衣轻讶,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她,怔了一会儿,点头道:「自然。我……没想过因为这个赶你走。」
小萄轻轻地松了口气,又静一会儿,有所不放心地又说:「娘子如是……嫌奴婢在跟前碍眼,让奴婢去做别的就是,奴婢也不会擅自去见公子的。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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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掌家 卷四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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