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掌家 卷四 第十五章

  「我还记得,你有一阵子很爱读话本。」席临川回忆着一喟,「自己读了还要来拿给我看,我也翻过几本,宿敌狭路相逢后互相喊话各说各的道理的情节实在不少……你猜我现在想说什么?」
  「红衣」愣住,狠戾未减的眼底生出深深的茫然。油然而生的好奇心让她一时发了懵,又见席临川持剑的手放了下来,警惕难免又减两成……
  却没有注意到,他向前稍挪了半步。
  「将军……」聿郸看到他背向身后的手上的动作,不禁一愕,但见一柄匕首从袖中划出,划出几寸后他手上一握,恰握住匕首。
  「红衣」终于回过神来:「我不管你想说什么……」
  她咬一咬牙:「你是英雄,你自然有许多大道理可说……」
  话至一半刀光骤闪,速度之快让她难做反应,连持剑卡在红衣颈间的手都来不及挪动取她性命,便觉腕上骤有剧痛痛得脑中嗡鸣。
  耳闻长剑落地之声,怀中一松……
  忙定神看去,却见红衣已被拽出数步,面前之人手中的匕首正再度刺来!
  「啊——」地一声惊叫,「红衣」胸口剧痛间跌退数步,背心抵墙一瞬又觉寒刃刺进半寸,她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下手毫不留情的人。
  席临川左手挡在身后,犹圈着惊魂未定的红衣未敢放开,右手紧握着匕首,淡声一笑:「没有那么多‘大道理’。我想说——我妻子在你手里,我若还跟你废话,我一定疯了。」
  「你……」她急喘不止地低下头,看向胸前伤口的目光中惊恐交集。
  「我也并不好奇你有什么道理可说。」席临川稍有切齿,「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人搭上数千将士的性命为自己铺路——别告诉我这一世还没有发生这件事,这种事,‘其心可诛’。」
  被他护在身后的红衣忽地安了心。
  她多少担心过,他会不会对这个「红衣」心软——说不上是旧情难却,只是若认真数算起来,上一世那造成几千人惨死的悲剧在这一世并没有发生过,他若因此难以狠下心也是难免。
  她又无法同他解释「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是多么危险,也许这回放了她便会有更多后患……
  好在他自己想得明白。
  席临川说罢,阖了双眼便要施力将匕首拔出去。
  却觉手上一沉,微惊之下又睁眼看去,见她的手紧握在匕首上,手指被锋刃割得鲜血淋漓:「你……你不能杀我。」
  「红衣」紧锁眉头,惊恐不已地望着他,连连摇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你不能杀我……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恰好娶了占我身体的人?你不能杀我……你会后悔的,你放我走,放我走!」
  席临川挑眉而未理睬,腕上再度施力,她声嘶地又喝道:「你何必强不承认!你回头看看!她项上那颗珊瑚……你敢说不是因为我才给她的吗!」
  这话让二人同时一惊。
  红衣木然低头,看向自己一直戴着的那颗珊瑚珠——这珠子她从成婚那日就一直戴着,是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珊瑚珠,后面有银托衬着。很简单的款式,别无其他点缀,她自也知论材质并没有多么昂贵,只听为她置办昏服的宫娥说,这是他特地向皇帝求了来搁在她昏服配饰中的,是以一直戴着……
  席临川亦回过头,目光一睃那颗珊瑚珠,复又转回头来,清冷一笑:「你跟我要过这东西?那还好我没有给你。」
  说罢再不耽搁,握柄的手狠然抽出,霎时鲜血四溅!
  殷红的血色挥洒在他铜色的轻甲上,耳闻身后之人一声惊叫,忙回了身,将她拢在怀里,挡住身后血腥。
  红衣齿间咯咯作响地发了半天抖,一边不敢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边又强作镇定道:「这、这珠子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该是愠怒的语中却带着娇嗔,席临川眉头稍挑,回得不给面子:「别硬撑了,怕见血不丢人。」
  「……」红衣面色一红,不再佯装胆大,低回头去继续认真发抖,脑中一再闪过方才那鲜血四溅的画面,确实得好好缓缓。
  这直刺心口的伤有多重,席临川十分清楚——昔年射中红衣心口的那一箭原也该是致命伤,只是她运气忒好,射得不深各样紧要脏器皆尽避开,才得以保住了命。
  他那一箭原就是冲着这个「红衣」来的,此时自不会留情面。
  复扫她一眼,席临川短吁口气回过头去,不想再多费时间,揽着仍发抖不止的红衣便向外去。
  蓦闻身后忽有动静,目光一抬正见聿郸大惊:「将军!」
  未及回头,又闻一声「兄长!」,耳边疾风而过,目光定住,席焕已冲至身前,手中短刀敏捷划过,直割「红衣」手腕。
  腕上鲜血迸出,那柄小刀跌落在地,席焕猛吸几口气后终于松了劲,向后稍退两步,轻道:「好险……」
  「你怎么来了?!」席临川上前一步,席焕仍有些发白的面色稍缓过来,似不知怎么解释,薄唇紧抿地看向房门口。
  席临川和红衣同时看过去,见伏在门边的小萄亦是面色惨白。
  「贱婢……」「红衣」怔怔望过去,神色恍惚,声音低弱。
  已顾不上仍自淌血的胸口,她的目光凝在血流极快的腕上,似在沉思地看了一会儿,忽地一声低笑。
  而后,一声轻得难寻的赫契语传入众人耳中。虽则极轻,却不难觅得那份森然的恨意。
  「什么?」席临川蹙眉看去,甫要追问个明白,却见瘫在地上的人已然眸光涣散,气息快速地弱了下去,胸口短促的几番起伏之后,再无半点生机。
  「她、她说了什么?」红衣也因她最后那句话而莫名不安,抬头看向席临川,席临川则看向聿郸。
  聿郸已然被她那最后一句话惊得面容煞白。
  「君侯?」席临川轻唤一声,眉头紧蹙着等了一等,聿郸才回过神来。强咽了口口水,他举步走上前去,在「红衣」的尸体边蹲下身,掰开她紧握的左手,顿时怒骂:「该死!」
  「那是什么?」席临川问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东西上。
  那是一枚滚圆的宝石,色泽殷红似血。应是时常抚摸的关系,表面无比光滑,光芒看上去甚至有点诡异。
  「‘最后的毒咒’。」聿郸重重叹息,又解释道,「这些个巫师在赫契也被人痛恨,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便都有这样一颗宝石,用自己的血和冤死之人的血浸泡数年,据说怨气极重,临死前用这宝石所下的诅咒……」
  不听完也知道大概是「阴毒至极」之类的描述,席临川心下一沉,直接问说:「那她下了什么咒?」
  「春风习习,瘟疫来袭,同一日里,你如上一世一样死去。」
  沉闷道出的话语撞入每个人耳中,除却席焕因为这「上一世」的说法大感迷茫之外,其余几人皆只剩震惊。
  「临川……」红衣眼中的恐惧蔓延得寻不到边际,她一呼一吸皆带颤抖地望了他许久,挣扎着看向聿郸,「一定、一定有解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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