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拿起红绳看了看,笑说:「我也要给孩子压岁钱。」他说罢就扬音让陈冀江他们再找铜钱去。一会儿边吃边穿边说话,轮到他来开解她了。
做菜找铜钱都多少要费点工夫,两边的东西前后脚送到时,雪梨已撑不住伏在谢昭腿上打哈欠了。
她也很困,只是心里憋屈得实在没睡意,不然估计在他来前她就已经睡着了。
谢昭看看眼前榻桌上的菜。
全都简简单单,那道鸡丝笋片算是最惹眼的。笋片青翠、鸡丝微黄,盘底蕴着勾过芡的浓稠汤汁,青笋浅浅的香气飘散开来,一看就适合就着粥吃。
正好厨房送来的不止她刚才要的清粥,还有一碟子蒸得软软的面饼。他撕了一小块面饼下来,将一筷子鸡丝青笋裹在里面,喂到她口边。
雪梨躺在他膝上穿铜钱穿得正投入呢,见有东西送过来想都没想就张了嘴,吃进去之后边嚼边皱眉:「我不饿,陛下吃吧。」
谢昭低笑一声随她的意,自己搭着菜吃了两口粥,似是无意地告诉她:「这事我明天会去跟太后说个明白的。若不能待阿沅好,她以后就别见阿沅。」
雪梨浅怔,抬眸望望他,见他正舀粥喝,伸手一抓他手腕,把这勺粥抢进了自己嘴里。
谢昭:「……你不是不饿吗?!」
「单吃饼太干了。」雪梨咂咂嘴把粥吃掉,一翻身变成趴着,仰头看着他道,「陛下别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雪梨踌躇着道:「今天我和易良媛一直在一起,赏那两样东西的时候也是我们都在场。陛下明天去找太后说,外人难免传成我嫉妒易良媛什么的……我还挺喜欢她的,不想给旁人挑拨的机会!」
原来如此。谢昭微一哂,她躺回去,抱住他的手又道:「陛下不用想着为我出气,我自己能想开!再说,我本来也没太给太后面子,她那么给赏赐是为了让众人都明显看出这种比较,我在易良媛说吉祥话之后还是就那么一句,旁人同样能看明白我的意思。这局我们顶多算扯平!」
「呵。」谢昭好像地睇着她,「口气不小啊!」
「本来就……」雪梨一个「是」字尚未出口,就觉被抱在怀里的他的手动了动,她登时双颊泛红:往哪儿摸!!!
谢昭右手悠哉哉地又舀了一勺粥来吃,被她抱在怀里的左手还在不老实——这个不怪他!谁让她主动抱他的!
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到雪梨使劲把他的手往外推了,谢昭低一笑,收了手将榻桌放到地上,回身便兜着她的腰将她搂起来,一口吻了下去。
「……」雪梨怒瞪着他睁开,「我还没盥洗!」
「没事,反正一会儿也得洗。」谢昭手在她胸前又一探,拽住齐胸裙的系带就扯开了。就势放倒她又吻下去。
雪梨赌气地手上乱打,不经意间挥到了榻旁小案,一阵「哗啦啦啦」。
刚送来的铜钱蹦了一地,还有一部分落在了榻上。她伸手一摸就摸到身边一枚枚硬凉,原有意要将铜钱都拨弄下去,偏他正好拥着她一翻身,雪梨一下就摸不到那些铜钱了。
卧房外,徐世水悄悄地将房门阖紧了,转身去给陈冀江奉茶。陈冀江神色有点得意:「怎么样?」
徐世水堆笑赞叹:「师父妙算!一点事都没有,陛下一句脾气都没发!还是师父您懂!」
陈冀江被他夸得挺美,顺口又问了句:「吃上了?」
「这个……」徐世水心里把话过了一遍,委婉地说,「陛下吃上梨了。」
陈冀江:「……」
这种事之前没有过啊!除夕宫宴散得晚、天亮了还有元日大朝会,陛下向来这天都是抓紧时间睡觉,今儿怎么就「吃上梨了」啊!
陈冀江有点崩溃,手里茶盏一放,站起身「咣」地一脚把徐世水踹出去了:「‘吃上梨了’你还在这儿傻站着!还不快去尚寝局说一声!」
「哎……是是是!」徐世水几个趔趄之后站稳脚,赶紧应话往外去。
出了小院后走了好一段,他才将脚步放满了些,在漫天星辰下走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这事忒逗。打从陛下幸了阮娘子之后,去尚寝局传话都简单了。
要搁从前,那得说「陛下去某某宫见了某氏」,基于哪个也不是宠妃,尚寝女官偶尔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他们就还得提醒一下位份,然后才能记下来。
如今方便了。尚寝局记起居注的时候,御前若说「陛下今儿独寝」,那就是独寝,没二话。但若说「陛下今儿没独寝」……那就是召了阮娘子!也没二话!
尚寝局那边也习以为常,早就不会追问「没独寝,那是召了谁啊?」。
上上下下都懂的。
虽然皇帝当晚就得知了长乐宫中的事,但雪梨与皇帝一起在城楼上看烟火的种种细节,则是翌日清晨才传到后宫、传进长乐宫的。
是以这日的晨省,一众嫔妃都战战兢兢,退到侧边席位上的惠妃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太后翻看彤史时每一页纸划过的声音,都刻薄无情地刮在自己心头。
其实皇帝的彤史和起居注,旁人都是无权翻阅的,唯太后和皇后可看,若无皇后则是执掌六宫的嫔妃有权翻看。
但是目下,这每一页里究竟写了什么,满座嫔妃实在是不用看都知道。
从去年三月开始,这里头就再也没出现过旁人的名字,哪怕是南巡的那几个月。
——其实皇帝南巡回来,惠妃也是立刻就向随驾的司寝女官要了那几个月的起居注的。因为知道阮氏有孕、又知道南巡途中免不了有地方官员献上美女,惠妃便想看看都有谁得幸了,得赶紧在后宫安排个住处。
然则却并没有。彼时惠妃看着起居注都傻眼了,因为那几个月阮氏几乎日日与皇帝同榻。
彼时她还皱着眉头训斥随去的女官说:「也不知道劝着!阮氏怀着孕,哪经得起那样……」
没待她说完,尚寝局的女官便一福:「不是的夫人。自从知道阮氏有孕,陛下便只是和她一起睡,不曾有过不该有的事。」
那时惠妃只是心中五味杂陈,然则现在看着太后愈加阴沉的容色,她心里当真是怕。
直至翻完了最后一页,太后重重地将手中本册往案上一拍。
满座嫔妃赶忙离席下拜,齐道了一句「太后息怒」之后,便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多出。
皇太后神色冷峻地重重缓了两息之后,却没有发火。
她的目光淡淡地划着,口中的话一点情面也没留:「除夕夜,竟让一个宫女出身的阮氏站到城楼上与陛下同受万民大贺,你们一个个都活该陪着石氏一起被车裂了去!」
「太后息怒。」众人又到了一遍这话,然后,便再度归于寂静。
皇太后睇着惠妃眉头微挑:「如今哀家是说不得惠妃夫人了,惠妃夫人有陛下向着。」
惠妃身形一震,未及开口,太后目光已挪:「那丽妃说说吧。这事,怎么着?你们一个个的就这么傻看着,到了要向阮氏磕头的时候,你们可别怪哀家没管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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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四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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