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甯太医来了。」青竹推开门时,见季箫陌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她连忙将冒着热气的铜盆和布巾放在桌上,将季箫陌扶到轮椅上,在他的背後塞了一个软垫,并用热热的毛巾给满身是汗的季箫陌擦拭,「王爷,不要担心,王妃的伤势甯太医会治好的。」她有些揪心地发现王爷对王妃早已不是之前那般冷漠了……这不知是好是坏呢。
甯太医把着脉道:「王爷放心,脉象虽虚弱但很平缓,王妃只是累得睡着了,身上没什麽大碍。至於王妃脚底的伤势,多涂几日药就好了,应该不会留疤。」
季箫陌一颗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凝重地点了点头,「用最好的药。」
见季箫陌一直盯着昏迷的穆水清,全然不顾自己,甯太医忍不住道:「王爷,请让微臣看看你肩上的伤。」
得到季箫陌默许後,甯太医解开了季箫陌肩口的布料。他望着染血的布料,微微一愣,疑惑地问:「这是……王妃的旗袍?王妃帮王爷包紮的?」
季箫陌的颔首让甯太医有些惊疑,他看看季箫陌肩上虽然狰狞却癒合的伤口,一边上药一边缓缓地道:「伤势虽然很重,整个肩部被刺穿,但王妃包紮得很好,有效地止住了血,所以微臣只需要上点药就好了。这包紮止血的手艺,微臣都自叹不如。」
其实甯太医这点猜错了。穆水清比谁都害怕有人会死,所以当时比谁都慌乱,所以第一第二次都没包紮好,血都没止住,第三次吸完毒才包紮好的。
季箫陌想到穆水清那件撕得乱七八糟不忍直视的衣服,又想到她趴在自己的身上,为自己拚命吸毒,就连现在,她温柔的手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仍然不散,他忍不住轻轻补充,「嗯,她还为我吸毒了……」
甯太医感叹道:「王妃临危不乱,舍身救下了王爷,怪不得王爷这般关心。」
包紮完狰狞的伤口後,甯太医一如既往地为季箫陌把脉。他忽的皱眉,「王爷又动内力了?前几日差点毒气攻心,王爷应该引以为鉴啊。」
季箫陌恹恹地反驳,「刺客来袭,本王难道还要束手就擒?」一想到当时自己除了昏死过去成为累赘外完全没有帮上任何忙,他就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末了,季箫陌缓了一口气,「下次我会多多注意的。这次是我放下警惕独自行动,还中了软筋散。」
「王爷还被人下了软筋散?谁?」
季箫陌默默看了一眼穆水清,未语。
之後,甯太医写了几道药方後,被青竹护送离去。
季箫陌望向在床上熟睡的穆水清,这样了无生气的穆水清让他心生怜悯。他忍不住侧躺在穆水清的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乱糟糟的墨发,语带呢喃,并有着浓重的鼻音,「穆水清……我该信你吗?」他无法忘怀那张碎纸。或许,他此时心中的动摇正是他们一连串的计谋呢,「舍身救我,真的能让我放松警惕相信你呢……」
昏迷的穆水清不会给他任何回答,季箫陌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像个孩子一般紧紧地拥住缩成一团喊冷的穆水清,将身体泛着阵阵凉意的她抱於怀里,他轻轻靠在穆水清的颈间,缓缓地睡了。
第二日,季箫陌悠悠醒来,见怀中的人儿缩着身子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着,无声地笑了笑。他将脑袋抵在穆水清的额前测了测温度,确定她没有发烧後下了床,为乱踢被子的穆水清掖了掖被角。
「调查得怎麽样?」
「昨晚的刺客是京城附近有些名气的杀手,王家四兄弟,重金才会出手。昨晚虽然活捉王一,但属下一时没留意,在拷问前他便咬舌自尽。拷问後,王三声称是王一接的任务,并不知道买凶杀人之人,最後受不了严刑也自尽了,恐怕没有说谎。之後,属下调查了他们最後接触的人和去过的地点,在他们暂住的客栈里发现进宫的腰牌。
目前探子正在进宫追踪……这次的刺杀恐怕也和宫里那位有关。属下也在天下一品茶阁内发现了一样物证。」整整五个时辰,白夜按照季箫陌的命令彻底地搜查了一遍,还未曾歇息。
「这是属下在天下一品茶阁里发现碎纸片,属下拼凑好了,请王爷过目。」白夜恭敬地将纸片递上,谁知,季箫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将纸片放在烛火里烧了。
见季箫陌淡淡敷衍,任纸片被熊熊火焰燃烧殆尽,白夜忍不住道:「王爷,属下猜测一切是陛下和王妃策划的,目的就是试探王爷,或者让王爷全然相信王妃,才故意派来刺客……」他顿了顿後,补充道:「当日王爷会那麽晚去天下一品茶阁,除了王妃,还有谁?王爷说,当时王妃出去拿了衣服和茶具。其实她是通报派人来刺杀。
王爷中了软筋散,不是最好的证据了吗?」最後他不满抱怨道:「更何况在王爷昏迷不醒时,王妃竟然还将王爷置於身前挡剑,若非属下尽早发现……」
穆水清此刻若醒着,只怕要扑上去揍白夜一顿。这世间竟然有人仅凭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就将一件事歪曲得看上去像是真的一般,让人挑不出错来,彷佛这一切正是穆水清处心积虑预谋一般。
那日穆水清的确出去,送给他一件新衣服。但如今,绦紫色的衣袍满是斑斑血迹,极难清洗,衣服的肩部更是被刺客戳出了一个大洞,再怎麽修修补补都无法再穿的。那日也的确是穆水清给他递茶的,茶水里的确被下了软筋散。
季箫陌目光冷淡,「那麽你告诉本王,穆水清和他们私通,为何要救我?刺客步步杀招,不像是试探。」季箫陌自称本王时正是他心情不好之时,而让他反覆矛盾的正是穆水清之前舍身救他的场景。伤口隐隐作痛,那一晚的狂奔逃离,彷佛历历在目。
王爷,若是我还活着,记得给我涨月钱,因为妾身护驾有功。
若是我没有回来,嗯……王爷一定要找到凶手。
季箫陌至今还记得穆水清冲出去为他诱敌时,脸上浮现的是视死如归的淡笑。她知道曝露自己必死无疑,却还是十分不在意地笑了笑。
「王妃舍身相救,更是想让王爷相信她。陛下一直在怀疑王爷,一直想除掉王爷,但苦於一直没有证据,才按兵不动。如今,他忍耐不住,派来了王妃,实际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他们有四人,却三人追穆水清,可见目标不在我,是穆水清。」
「他们只是作戏,穆水清只是一个弱女子,竟然能逃脱三名武功不弱的杀手。更何况,刺客的刀上有毒,穆水清除了跌倒碰伤、划伤,没有其余伤痕,这太诡异了,三名刺客竟然没有成功伤到她这名弱女子。」
「至於为何穆水清几次都能逃离成功,当时你我皆不在现在,实在难以推测正确。」季箫陌目光依旧平静,语气淡淡的,「季桁远若要试探,不会下了软筋散再测试我是否有武功,这太矛盾了。」
「陛下或许想知道王爷背後的实力,想引出属下等……」白夜声音微扬,劝解道:「王爷,您为何突然那麽信王妃?之前还不是王爷叮嘱青竹要小心谨慎不被王妃迷惑吗?」
「够了,现在讨论也无济於事。」季箫陌微微地咳起来,气息有些不稳。他缓了口气,用着极低极低的语调轻喃道:「如果调查之後,真的……发现是她所为,真的发现她对我不利……替我杀了她……」掩盖在宽大袍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半晌,季箫陌松开手,再握紧,指尖狠狠扎入手心,再松开。他心中的忐忑和动摇不停地翻滚着。
白夜侧头望着他,见王爷的神色迷茫无助,嘴唇紧抿。说到底相处了一个多月,王爷果然还是动摇了。明明一切事物,王爷都能抽丝剥茧,将真相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彷佛所有的掩饰在王爷明亮的双眼前,毫无用处。但此时王爷却不愿意了解所谓的真相,或者是在害怕抵触着。
王爷在怀疑自己,原本被判定为细作的穆水清竟然让王爷怀疑了自己的判断,曾被人背叛得造成无心的他,也因穆水清的受伤而动摇、而心软,甚至说出了这番话。他心中暗叹,王爷已经对穆水清下不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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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本王来侍寝 中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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