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光下,小姑娘周身白得发光似的,五官倒不见得精致到如何出神入化的地步,年纪摆在这里,还未完全长开也是有的。
须清和倚靠在轮椅上,也不需要隐藏,就那麽大剌剌地在她身後看着她,从头看到脚,从下又看到上,然後莫名笑了笑。
顾念颐听见一点声音,转身用疑问的眼神看他,须清和唇角上却仍旧挂着笑意,她更是迷惑不解了。他不说话,只是用下巴向不远处点了点,示意有人过来了。
岔道那边,方元大跨着步子行来,他距离得远时还教人辨不清神色,等到近了,顾念颐才发现这人表情很是焦急,想来因为自己去出恭而把主子弄丢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吧。
「殿……少爷怎的不说一声就来了这里?您一个人……」方元说着说着,目光後知後觉地看向顾念颐,他福至心灵一忽儿间就想明白了,抿抿嘴倒是不说话了。
在顾念颐的角度看,她觉得这下人胆子也未免太肥硕了些,自己把行动不便的主人丢下,他还有理了,还敢语带指责,果然是奴大欺主,欺负这少爷文质彬彬、性情和软!
顾念颐仗着这是在自己家府上,又自认占着个理字,就两手微张开挡在须清和面前,看向那方元道:「欸,你简直是个刁奴嘛,可还认得清自己的身分,主子再不济也是主子,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颗心,人做天看,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谁。若不是我将你家少爷带至此处,你以为你现下光着急就有用处吗,你以为你能这麽快遇上他?」
她出嘴快到不给人分说的余地,方元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虽然说只是一个仆从的身分,可也好歹打小同他们王爷一同长大,又是心腹人物,在王府里,便是大管家都不敢这麽和他叫板。面前这顾家的十二小姐……她到底是怎麽误解了自己的?
方元想着,频频向顾念颐身後的王爷打眼色,盼着王爷给自己一句公道话,这位小姐也就不会盯着自己说了,可没料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些。
须清和居然抬袖掩着薄唇轻咳一声,然後才慢声慢气地发话道:「方元,十二姑娘说的有不对之处吗,你还不快些认错。」
顾念颐配合地点点头,回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彷佛在说就是要这样才好。
须清和莞尔而笑,笑意清浅疏淡,细看之下,居然隐约含着些许纵容。
一边的方元一个头两个大,他算是知道了,自己就是个被王爷用来作筏子的,王爷同人家小姐眉来眼去,自己还能说什麽。他不敢违背王爷的意思,於是垂首胡乱作了一揖,却不知是对着谁,一迭声致歉道:「小的知道了,小的今後再不敢将……少爷,将少爷一个人抛下,必当鞍前马後寸步不离。」
这话说得还是不对,鞍前马後是什麽意思,这不是成心戳他主子的心窝吗,都不能走路了焉还能骑马。顾念颐本还要再说,一时又怕过犹不及,引起了仆从的怨恨反倒对这位腿脚不便的少爷不好。也罢,好在人都回来了,自己也就功成身退好了。
她对他作别,从头至终连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面上扬着些许潇洒地扬长而去。
毕竟雨才停了没多时,等顾念颐一路进了垂花门回到自己的小院时,整个人身上都带了一层潮湿的水气。
她站在回廊上拿帕子掩住鼻子,眼睛一闭,阿嚏一声,突然就打了个喷嚏,还别说,打完喷嚏後居然有点提神醒脑的功效,顾念颐踮着脚往百花亭里张望,这会儿亭子里倒是空无一人了,她离开的时候丫头们还聚在一处玩叶子戏的,本还想瞧瞧热闹来着。
海兰听见门上动静早便携着绣着杜鹃花的连帽斗篷出来,顾念颐才打喷嚏她便听见了,才到近前就忍不住数落起来,边把斗篷往姑娘身上系,「洲六爷房里来了人,这才叫喜珠找姑娘去的,谁知道她空着手就去了,也不想想这样的天气最是容易着凉,春捂秋冻,出门的时候便该多仔细些。」
顾念颐摆手说不妨事,自己自小身子骨还算好,像十四姑娘顾念芝才是真正吹不得风,这样的日子,她也只能坐在屋里,也不能欣赏外面的春色雨景,便是有娘亲疼着又如何,不值当人羡慕的。
也不知道怎麽会想到了顾念芝去,顾念颐拉了拉斗篷的系带和海兰一道往屋里走,不时侧首看海兰柔和的侧面,心里就暖起来。诚然她从小就没了娘,可好歹身边人都是真心相待的,她们照顾她,就和照顾亲妹妹没有不同。
海兰嘴里没停,一时忽然注意到姑娘看着自己,面上还有些笑意,她停了嘴,想了想也笑出来,「姑娘不会嫌我聒噪吧?我也是为您着想,这不刚才还打喷嚏呢,先进去喝碗姜茶驱了寒气,姜茶早就烹了放在炉上备着呢,姑娘要是再不回来我可是要出去找的。」
顾念颐连声说是。门首上守着的小丫头见姑娘回来了便打起帘子,喊了声:「姑娘回来啦。」语声清脆,和这崭新的春日一样朝气蓬勃。
屋里面也不知听见不曾,她们进去的时候喜珠正和另一个丫头坐在窗户边做针线,两个人都是笑嘻嘻的,喜珠一看就是把早上和十四姑娘房里人起了冲突的事忘了,笑着还在说:「家里姊姊成亲那日我回家去了,姊妹们迫着我吃酒,足这麽大一大碗公,我脸都吃红了……姑娘回来了!」
说到後面才看到顾念颐,采菊停下手上动作到外面去取姜茶,喜珠却是放下针线就迎了过去,「六爷那里怎麽说,叫您过去做什麽的?」
顾念颐在海兰的服侍下脱下斗篷,也不消说,只把手腕在她们面前晃了晃,她们一看就明了了,所以说起来,还是大房的洲六爷更和她们姑娘亲近投缘,洲六爷这样跳脱不服管束的性子,也只有在姑娘跟前才会收敛个一二分,饶是老太太、大太太也拿他没辙。
说起洲六爷自然便要提到衡五爷,这可是姑娘实打实的亲哥哥,甭管洲六爷待姑娘多好,堂哥终究只是堂哥,中间隔着一房,不似一个娘胎里的来得亲近。只是衡五爷对姑娘素来没个好脸色,二老爷更是好长时间也见不上一面,糟心事也是一把一把的。
采菊端着热腾腾的姜茶打帘进屋,敏锐地察觉到几人神色都不似她出去时好了,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姑娘原先是出去见衡五爷的,後来却是从洲六爷处得了礼物回来,这人呐就怕被比较,一比起来黑是黑、白是白,谁好、谁不好,清得明镜也似。
采菊转了转头,把调羹放进姑娘手里,自己坐回原位继续做针线,口中却道:「我刚儿出去时听见个事,外面有人说今日承淮王来我们府上了……」
「承淮王?」采菊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喜珠打断了,她吃惊地道:「你不是听错了吧,殿下平白怎会到我们家来,何况承淮王他……」
後面的话就不适宜宣诸於口了,她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海兰却不大明白她们打哑谜似的在说什麽,低头问正专心喝姜茶的姑娘道:「她们在说谁,哪个承淮王?姑娘不是才出去了,可曾碰巧遇上?」
顾念颐喝得胃里暖暖的,面上亦是一片懵然,「没有啊,我不曾见过什麽承淮王。」说完又低头喝茶了,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采菊和喜珠听罢一脸可惜,采菊道:「别人都说殿下今日来了,可见是真的来了,至於现下是否离开却不得而知。」她把针在头皮上搔了搔,低头继续绣一只黄色的蝴蝶,余光里瞟了眼海兰,寻思了下继续道:「海兰姐姐连承淮王都不知,真是一心都扑在我们姑娘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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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姑娘要逆袭 上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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