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太娇纵 中 第三十二章

  他原本住着一等一的大帐篷,喝着好差好酒,起床、更衣都有仆人侍奉。下午喝了半晌茶,正巧将满肚怨愤都消化干净。这厢似乎是脚步声都没听清,就见一个清清瘦瘦白面少年打起帘子来,再往后退一步,迎了主子进门才弓下腰,垂目塞耳当木头人。一举一动,都是宫中内侍做派。后头再跟四个棕熊一样的壮士大汉,列两排,门神一般挡住布帘。
  定睛一看,迎来那人笑盈盈的一张脸,眉眼轮廓早已经刻在他心中,恨不能日日夜夜千刀万剐,但到了跟前来,竟无计可施,只能呆坐榻上,任她耀武扬威。
  「西陵一别,未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在人间想见。世子爷,别来无恙啊。」
  陆寅一手攥紧了膝盖,心中有无限恨,全然都附着在怨毒的目光中,直直射向她。
  云意却似浑然不觉,一身袅袅婷婷轻快春装,侧过身,裙摆摇曳,装作疑惑道:「世子爷是明白人,怎说见了本宫却不上前行礼?难不成忠义王口中的忠君爱国,都是唬人的谎话?」自然都是谎话,但这又是不得不认,不得不写在义旗上高歌长吟的弥天大谎。
  来者不善,陆寅握紧了拳头,死死盯住她。她笑得越是灿烂,他心中的恨,便越是浓烈。
  然而云意想得很简单,她这样瑕疵必报的小性子,怎么也忘不了地宫里他抽过来的响亮耳光,她这辈子还没挨过一个指头,即便是落难,也未曾如此受人糟践。
  你要她忍?委曲求全?
  她还不屑对陆寅如此。
  陆寅僵在原座,进也不是,退又无路,只能借着眼神投射恨意。想起被困在地宫,求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吃人肉喝人血苦苦支撑的日子,一股凉意自脚底板升向天灵盖。他恨,恨不能当下就张开嘴,撕了她这层虚伪的皮,生吃了解恨。
  他不动,云意也不着急。嘴角仍挂着笑,招呼身后壮汉,「屈平屈正,世子爷没进过宫,不懂宫里的规矩,你们俩上去好好教教他。」
  两人一同拱手弯腰,齐声道:「是!小的领命!」
  一迈步,先把在陆寅跟前伺候的小仆吓得躲到屏风后头。他神色一凛,又要赌她胆量,偏偏碍着面子不肯挪动半分,只拿眼神恐吓,「我是忠义王世子,都督府贵客,谁敢动我?」
  屈平屈正是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一模一样的孔武有力,晃荡在眼前,压迫感也翻了个翻儿,何况他本就不是大胆无惧之人,等屈平到近前来伸手抓他肩膀,当即向后躲,但右边有屈正拦下后路,一左一右将他摁死了再架着双臂抬起来,眼看就要拖到云意身边,逼着他给个黄毛丫头下跪磕头。
  德安最上道,进屋就给云意找座。搬来一只四出头官帽椅,仔仔细细擦过了才敢请她落座。屈平在后,猛地踢一脚陆寅膝弯,再是傲气自负又如何?还不是应声而倒。她稳坐高椅,他跪地在前。
  两人视线,一个俯瞰,一个仰望,情势与在乌兰之时已是天差地别。
  陆寅怒不可遏,盛怒之下身体也多几分力,抬脚向上,双肩猛冲,就要起来。让云意凉凉一句,「本宫叫起了么?」屈平再是一脚踹过去,踢得他老老实实跪回原处,心中恨得要呕血,两腮憋红,两只眼外凸鼓胀,如同河岸边斗气的癞蛤蟆。
  云意瞥他一眼,不屑道:「不懂规矩……」
  陆寅满腔恨意无处去,咬紧了后槽牙,愤然道:「顾云意,你好大的胆子!你最好时时谨慎,不要有一日落到爷手里,否则必要你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放肆!」柳眉倒竖,面含愠怒,是上对下惯用的脸孔字句。再看德安,「你去,按规矩,教教他什么是尊卑贵贱。」
  德安倒像个多年修禅的老和尚,时时刻刻都能入定,青白的面皮上没半点多余表情。主子让他上前,他便甩开拂尘,挽起袖子走到陆寅面前。
  陆寅目眦欲裂,望向云意,眼底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与仇恨,「顾云意,你敢!」
  「有何不可?」她半分不惧,吩咐德安,「掌他的嘴!」
  屈平屈正将陆寅死死按住,德安六岁就进宫当差,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晓得改如何使劲才打得响亮,又打得人半边脸都痛得没知觉。不过这一回用的,既不是戒尺也不是篾片,力道吓得猛了,震得自己手心也一阵麻,更不要说被左右开弓抽上二十个耳刮子的陆寅。这一生未曾受过如此屈辱,在他看来,云意此刻的得意,屈平屈正的轻蔑鄙夷,以及德安木讷无声,都将是他此生此世到死都抹不去的记忆。
  恨一个人恨到极点是什么感觉?就像高潮,巅峰过后,反倒无力再续。
  他顶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双颊通红,嘴角已裂,血成小注沿着下颌落向地面。再对上云意,已然没有了先前气焰,打服了,羞辱够了,只剩下失败者的痛苦喘息。
  云意适才站起身来,慢悠悠说道:「你说世事难料,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但即便是‘楼塌了’,本宫也不是你这种下贱东西能轻易作践的!」
  捏着团扇轻挥,屈平屈正一并退开,陆晋即便没了束缚也没能站起身同她对峙。
  「何必委屈?如不是你贪得无厌,又怎会中计困于西陵。如不是你当日出手折辱于我,又怎会有今日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惜施暴者永远看到的是自己所受责难,却从不对过去所犯罪行存有分毫悔意。」然则更可怕的是,多数时候连围观者都以满腔「正义」指责为自己讨公道的受害人,若分君臣尊卑,她今日即便要了陆寅的命又如何?且不要说区区几个耳刮子。云意稍顿,继而道:「今儿本宫心情好,留你一命。他日要报复寻仇,尽管来。不过瞧你这副无能又无用的模样,本宫便连跟你过过招的兴致都没有了。赶紧儿的,眼泪鼻涕擦一擦,不是口口声声忠义王世子么?好歹也给你爹留点儿脸面。」
  语毕,朝着木木呆呆的陆寅勾一勾嘴角,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过身领着人走得干干净净。
  陆寅颓然伏于地面,整个身体蜷成一只垂死的虾,额头磕在地面,脸深深埋于胸膛之下。屏风后的小仆听见轻微的压抑的抽泣声,过后是拳头捶地的闷响。
  到头来,也从不认为自己做错,父母兄弟都罪该万死,只他一人无辜受累。
  出了营帐,德安尚有许多不安,忍不住问:「殿下不日就要出嫁忠义王府,而今如此得罪王府世子,就不怕……」
  云意没甚所谓,全然未将陆寅一事放在心上,「我害得他被困地宫,为了求生,什么脏东西都往肚里塞。受过这样的苦,你以为我再给他下跪请罪,他能原谅我年少无知,就此既往不咎?」
  德安摇摇头,「不会,此人气量狭小,又自视甚高,恐难释怀。」
  云意笑说:「如此一来,倒不如先出一口恶气,逞一时之快,也好过窝囊半生。小德安,你说是不是呢?」
  她含着笑看过来,眼神闪闪烁烁如天上星,看得德安也一怔,连忙低下头,呐呐道:「殿下说的句句在理,奴才……好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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