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邃的枪尖悬在距离狄旭年眉心半寸之处,纹丝不动,时间也仿佛停止一般。狄旭年此时已是横举着枪,呈半跪的姿势,以艰难地抵挡顾见邃石破天惊般的一刺。
大燕的众人自是都松了口气,不少武将甚至叫起好来,皇帝眼神不明地看着太子。
太后倒是全程微笑,顾见邃的兵法和弓箭枪术如何,太后再清楚不过。她这个孙儿,是一柄关在匣中的倾世之剑。不过是他的身份尊贵,轻易无需他领兵出征罢了。
然而太后很快皱了皱眉,眼中有一丝痛意,这样优秀的嫡孙,她却让他容忍退避,的确是她委屈他了。
越来越急的风雪掩盖了顾见邃的声音,众人只能看见太子笑着凑近狄旭年,却听不到他的语气沉戾:「王子认输就好。希望你不要再让我知道,你用什么身世之谜引诱太子妃,更不要打带走人的主意。否则,咱们两国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顾见邃说完,顺手拉起了半跪在地的狄旭年。狄旭年看了看太子,勉强回以一笑。
这时雪下得更大了些,今日的比武到此,也自是告一段落。
魏贵妃当晚听说太子与狄旭年的比试如此精彩,还使出了谢檩的枪术,一时感慨,还做了一夜的梦。她梦到了谢檩,更多的,还是梦见顾见邃。
魏贵妃实在是太想得到太子。第二日清早,她便去瞧顾见绪,想催促对方起事,却见初起的顾见绪满头冷汗,忙摸出丝帕为儿子拭汗,道:「这是怎么了?」
「最近时常做奇怪的梦,梦里很真实,仿佛是真的曾经发生过的事一样。」顾见绪声音很轻。「但每次梦都不同。」
魏贵妃愣了愣,过好一会儿才说:「是不是有人给你下了迷药,错乱心智?难道是下蛊了?或者谁对你用了祝由术?」她信这些旁门左道,看到儿子的反应,自然地就联想到了。
顾见绪闭了闭眼,道:「应该不是。若是有人从中使了手段,我自己应当有所察觉。」
魏贵妃看着顾见绪,越想越不放心,道:「绪儿,趁着皇上伤了腿,人心不定。许多都督也回京述职,无法勤王。这个时候发动宫变,是最好的时机。」
顾见绪摇头:「母妃错了。父皇现在就像一只刚负伤的猛兽,正是警惕心最强的时候,这行宫和京城的戍卫,也正是最森严的时候。皇祖母更是严密监视着我们几个皇子。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有任何异动,母妃千万不要着急,也尽量少过问这些。儿子自有分寸。」
魏贵妃只得道:「也是,连太子都以不变应万变了。老五更是跟条冬眠的毒蛇似的。那好罢。」
顾见绪看向窗外。再等等,过了这个年,待春和日丽,皇帝的腿脚还是治不好,对方的情绪会越来越暴躁,君王的骄傲会让他自卑,怒意更会令其失去理智,皇帝会更加地痛恨太子,到那时,才是最佳时机……
魏贵妃从顾见绪处出来,经过内湖,倒是看到魏紫吾、温蜜、顾熙乐开始在湖上走冰玩耍了,一个个如蝶般的来回穿梭回旋,充斥着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见到魏贵妃,几个小姑娘倒是都停了下来,打着招呼。
魏贵妃回应后,伸手理了理魏紫吾的衣襟,目光在她的脸庞打转。道:「婼婼,天寒了,你怎还穿这样少,可要注意着添衣。」
「知道了,姑姑。你也注意。」魏紫吾微笑着道。
魏贵妃听得懂魏紫吾这中规中矩的回答,看似一团和气,实则疏离。她点点头道:「你们慢慢玩,我便先回去了。」
魏贵妃走出一截路,回头望了望继续又在走冰玩的魏紫吾。其实,若是换个女人,引得太子这般着迷,魏贵妃早就恨不得抓花对方的脸了。但这是魏紫吾,她的侄女儿,魏峣的心头肉,她自是不忍也不能磋磨她的。
以往到行宫,皇帝最爱沐汤和狩猎,现下做这两样都不方便。趁着冬至后停雪放晴了几日,索性回了京城。
回京第二日一早,魏紫吾就向太子提出,她白天想回侯府看看母亲和弟弟,晚上回东宫。谁料才回侯府,就得了消息,说是宁绩的祖父肃国公昨夜病逝,是因为中风猝死。
肃国公府与弘恩侯府一墙之隔,宁家和魏家当了多年的邻居,不论现下实际交情如何,魏家是肯定要代表魏峣去吊唁的。
下午的时候,魏紫吾、凌夫人和木丁母子三人都换了素服,去往国公府设的灵堂。
宁绩身披白色斩衰,跪在地上,朝着前来吊唁的客人道谢,脸上没什么表情。
魏紫吾也知道宁绩与父母的关系平淡,对方从小跟着老国公,与祖父感情深厚。上完香对他低声道:「节哀。」
宁绩抬头看看魏紫吾,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的音节。没有多说什么。
宁绩的母亲卢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魏紫吾,便如常的请魏家女眷去前院坐一坐。
卢氏心里明白,这是魏紫吾还不知道。宁绩本是要自家长辈答应魏贵妃,想要求娶魏紫吾,谁知家里人瞒着他,并未与魏贵妃交换庚帖。宁绩本还在等着娶媳妇儿了,谁知突然就听闻魏紫吾成了太子妃。他此次回京,本来都与家人闹僵了,只回去国公府收好东西,就又要回河东。若非是出了祖父猝然离世这样的大事,压根不会继续留下来。
卢氏提出想与魏紫吾单独说几句话,魏紫吾自然是答应了。
来到花园的无人处,卢氏抹了抹眼泪,道:「这里也没有别人,臣妇便说句冒昧的。娘娘如今身居高位,真真是嫁得极好了。我们家宁绩却依旧形单影只……只求娘娘能帮忙劝劝宁绩,让他不要再死脑筋。他的祖父一直没看到他娶妻生子,走得十分遗憾……」
卢氏如今难得见到魏紫吾一次,这是要对方帮忙劝宁绩早日成亲。按规矩,父辈尚在,孙辈只需守孝百日。且武将不同于文臣,就算是父亲去世,丁忧也只得百日,不去官职。因此老国公的离世,对宁绩的亲事实则没有什么影响。
魏紫吾微微色变,卢氏这话乍听无异,稍一咀嚼,分明在说宁绩是因为她才死脑筋不肯成亲。
考虑到这是宁绩的母亲,魏紫吾压下心里的不快,道:「卢夫人,宁绩的情况我也算了解,我可以帮你劝他,但你此话略有歧义。我希望你以后慎言才好,类似今日的话,我不想再听见,也不想再叫任何旁的人听见。」
宁绩已到适婚之龄,任何一个母亲都会着急。魏紫吾可以理解卢氏的心切,但对方实是不该说出这种可能引起误解的话。
「太子妃娘娘请息怒——」卢氏突然朝着魏紫吾跪倒在地,姿态卑微,啜泣的声音里带着畏惧:「我也是为了宁绩,才一时失言,还望娘娘宽恕臣妇的无心之失。臣妇绝非有意冒犯。」
魏紫吾微怔于卢氏突如其来的改变,她随即转过头,便看到了回廊拐角处突然出现的宁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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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贵女娇养手册 卷三 V第二章[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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