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如何?」吴娘子更是不解:「这都是好菜,吃了会死人?」
「你将那甲鱼拿回去要让街坊邻居瞧见,跟他们说上街买菜撞了好运道,无意中捡了一只甲鱼,准备做了清蒸甲鱼给你男人吃,你看与谁交好,也送一碗过去。」邓会长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容来:「这样你便能摆脱嫌疑了。」
「送清蒸甲鱼给邻居喝?」吴娘子摇了摇头:「还不如我自己吃了呢。」
「你知道什么!送甲鱼给邻居吃,是要他们替你作证,说明你并没有在饭菜里边动手脚。」邓会长一脸不耐烦:「你只管将那菜按着我说的做了,然后多选些苋菜芹菜到他碗里,让他就着甲鱼吃便是了。」邓会长又叮嘱了一句:「你若是吃了甲鱼便千万别吃苋菜与芹菜,切记,切记!」
吴娘子瞧着那邓会长如此谆谆叮嘱,哪里还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大约着苋菜与芹菜是不能与甲鱼一道吃的了。邓会长这般设计倒也巧妙,能将自己撇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嫌疑。
「你那死鬼男人吃了那东西只会叫肚子疼,不会七窍流血,你再央求邻居替你寻大夫过来。」邓会长见吴娘子一脸紧张神色,点了点她的鼻子:「大夫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其中的问题?再说你们暗金巷子那边的大夫我也会去打点好,他过来只会说你买的菜蔬里有问题,你家男人是吃了不干净的菜蔬,然后你再带人去悠然农家香那边闹上一闹,少不得要陪你几百两烧埋银子。」邓会长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将吴娘子搂紧了些:「心肝,你看我替你想得多周全。」
「他……不会要熬很久罢?」吴娘子细细的贝齿咬着嘴唇,身子微微的在发抖。
「心肝儿,你真是菩萨心肠,你管他要熬多久呢,左右两天的功夫总要熬的罢,没那么快就落气的呢。这只是食物相克,又不是什么毒药,本来也不该命绝,只不过我会让那大夫在药里再加些相克的额东西,他这才会死透。」邓会长咬着她细嫩的耳垂笑得格外开心:「想这么多做什么,到时候你拿着银子再跟了我,岂不是人生快事?」
吴娘子将脸埋在邓会长的胸前里好半日都没有说话,最后扭了扭身子叹了一口气,用手戳着邓会长的心窝子道:「哎,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样一个冤家!」
公堂里边一阵惊叹之声,吴娘子早已瘫倒在地上,四肢颤栗不已,声音里头也尽是呜咽:「求知府老爷打发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去替我那男人瞧瞧,小妇人现儿心中委实难受,不想要他便如此走了……」吴娘子慢慢的抬起头来,眼里有一丝绝望的光:「小妇人本不该起了这恶毒心思,老爷怎么判我都行,只是还盼老爷去救我家男人一命!」
吴娘子的声音变得格外凄厉,就如一只即将死去的野兽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来。她回想着昨日晚上端了那清蒸甲鱼给男人吃,他憨厚的笑着将甲鱼夹了几块到她碗里:「你多吃些,日夜在外边辛劳,辛苦你了。」
她望着碗里几块甲鱼,忽然便没了底气,他望着自己笑,一面催促着她:「你快些吃,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吴娘子夹起那几块甲鱼,抖抖索索放到嘴里,自己提醒着自己不能吃苋菜与芹菜,抬起头来时,就见男人满足的笑着,嘴角便有几块绿色的叶子,心里一紧,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或者这是自己与他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罢?心中有上千只蚂蚁在爬一般,她很难受,既觉得在受煎熬,又有一种隐隐的轻松。
这么多年来,他除了不能给他男女之间的欢娱,其实对她照顾得很是周到,尽管他双腿不能动弹,可依旧还是每日在家中编织各种藤器竹器来养家糊口。每年在除夕夜里,他都会拿出托人到外边买来的首饰交给她:「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她一直厌弃他,怨恨他无能,不能让她有孩子,可每次在这一息温情的时候,她却又心底里边有些感动。夹到她碗里边的那几块甲鱼,让她忽然间便想流泪,可吃过饭将他送进屋子里边,走了出去望着天空的那轮淡淡的新月,想起了邓会长那甜言蜜语,又让她的心肠硬了起来。
她没想到邓会长本来布置得天衣无缝的计划,会这么容易被人看破,在大堂上将这内情说出来以后,全身轻松,她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但却忽然固执的想要让他活下来。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可却是一个好人,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公堂上议论纷纷,围观群众指着吴娘子的脊背啐骂道:「贱人,勾搭上旁人想要谋杀亲夫!到这个时候却假惺惺的想要老爷救自家男人,真真是不要脸!」
钱知府拿着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肃静!」转脸吩咐一个衙役:「你速速去请个了荥阳城最有名的大夫去暗金巷子给那吴大郎看诊,将这妇人所说的话与他讲清楚,这时间没有拖得太久,想必还能有救。」
衙役应了一声,赶紧分开众人便往外走,这时迎面遇着了被捉拿过来的邓会长。围观的人见那主谋过来,一个个群情激愤,咬牙切齿:「瞧着道貌岸然,竟然做出这种谋忍妻子的事情来!」
邓会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倒也还长相顺眼,并不如一般商贾那样肥头大耳,脸色白净,上边有几绺胡须飘飘,瞧着也是个和气人儿。走到公堂中央,见了钱知府行了一礼:「不知邓某身犯何罪,竟然让钱知府派衙役来捉我?」
众人见他气定神闲,皆是一愣,望了望瘫软在地上的吴娘子,一时间又犹豫了起来,为何这邓会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莫非这吴娘子说的乃是不实之词?钱知府却没这么多闲工夫与他闲话家常,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吴娘子与那绿豆眼:「这两人你可认识?」
邓会长摇了摇头:「大人,这个女子我不认识,这个男子原先是我的家仆,后来因着背地里贪墨银子被我赶了出去,至于后来他去做了什么,我便一点也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邓会长一来,原先这两人的供词全部被推翻,究竟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众人的眼珠子在三人身上不住的滚来滚去,兴奋不已,就看钱知府该怎么断案了。
吴娘子听着邓会长说不认识自己,猛然抬起头来,神色悲愤:「你到了公堂上边便翻脸不认人了?究竟是谁说要纳我做姨娘,让我去谋害我家男人,然后去寻农家香的麻烦?现儿你在这里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邓会长低头看了吴娘子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你这妇人,分明是你与这被我赶出的家仆狼狈为奸,想要寻隙报复,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我想要纳姨娘,只要我肯花银子,哪样的黄花闺女找不到,还要你这残花败柳?说出来也不怕自己的脸皮上边生虫子?那面镜子照照自己,先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这下众人皆是哗然,看了看吴娘子与绿豆眼,小声的议论了起来:「真是他们两人有奸情,然后想去攀诬前家主?听着似乎也像,这邓会长实在不必去纳一个妇人为妾,想要收一房姨娘,家里丫鬟多得是,外边还有不少想抬进邓府的黄花闺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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稼妆连城 卷三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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