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想去陪陪四叔。」新荷侧身伏在秦氏的膝盖上,轻声说道。经过昨晚之后,她对四叔的认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看起来那么孤独……她想去多陪伴他。
秦氏抚摸着女孩儿的发丝,说道:「我知道,你们叔侄俩素来亲厚,不避讳男女。可是,架不住旁人的七嘴八舌……镇国将军府是世家贵族,和咱们这种人家是不一样的。人多口杂不说,去的次数多了,人家总会以为我们是攀附权贵……」
母亲说了这么多,新荷却只听进去一句话,「男女有别……」。
她从未这样想过,也一直当他是长辈、是四叔……此时,却因为母亲的话,心里有了些不一样的悸动。
秦氏看女孩儿发呆,终究是心疼她,感慨一声:「也罢,你都去了这几次了,不短这一回。我看四弟对你也是极其上心的,以他的秉性、手段,断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但是我儿,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亲近你四叔了……」
新荷怔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秦氏吩咐丫头们去准备马车,她亲自给女孩儿梳妆打扮。这世道向来都是先敬罗衣再敬人的。女孩儿这样素简,出去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秦氏扶着采风的手,一直送女孩儿到府门外,看着她上了马车,转头吩咐云朵、云玲,「好好照顾着大小姐,万不可出什么差子。」
「是,奴婢遵命。」两个大丫头屈身行礼,答应着也上了马车。
「合欢堂」庭院里,此刻正在下雨,到处都是阴沉沉的,好似天黑了一般。
烛火把西次间映照的很亮,顾望舒倚在床头坐了,手里拿着一本《诗经》。有一段诗句是这样写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入了神,眼前浮现的是小姑娘清秀、柔媚的模样。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她今天怕是来不成了。也许,她昨晚的话本来也就是措辞,是他认真了。
青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翻开第一页,去看「子衿」。
庭院里突然就热闹起来,像是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顾望舒刚要抬头去看。
新荷却已经快步走进了西次间,「四叔。」
她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像是他的一场梦境。
「荷姐儿……」
马车里虽然准备着油纸伞,但是雨这么大,她从府门口走过来,衣角不免就淋湿了……新荷觉得四叔的表情有些奇怪,便搬了锦绣缎面杌子坐在他床前。
虎子从小就跟着顾望舒,大约知道了他的心意。一开始不免会有些惊骇,但是时间一久,他认为主子和大小姐配在一起也不错……名义上的叔侄算不得什么,男子大女子几岁也很常见……最主要的,以主子对大小姐的宠爱,大小姐要是嫁进来,应该会掉到蜜罐里吧。
想到这里,他笑着对云朵、云玲说道:「花厅晾好了茶,两位姑娘要不要去喝一杯?」
新荷起身去帮四叔拿糕点,闻言也笑了:「……你们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云朵笑着看了云玲一眼,揶揄道:「走吧。」
新荷望了三人的背影一会,才转身和顾望舒说话,「四叔,一直看书会不会很累?」反正,她前世、今生都不喜欢读书,要不是母亲强迫,她估计连字都认不全。
小姑娘对诗书一脸的深恶痛绝,青年被逗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左脸颊,「不累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把它当成一种乐趣或享受就好了。」
新荷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以前四叔也爱揉她额发,捏她脸颊……那时候都不觉得有什么关系,怎么现在会脸红心跳了。
她真是疯了!这个人是她四叔啊。
顾望舒一直注意着她,看她被自己碰触便往后退,以为是厌恶……眼神便暗了暗。
屋里静极了,没人说话。
新荷有点尴尬,她把手里端着的一盘糕点递过去:「四叔,吃点这个……」
顾望舒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平时话也不多。在小姑娘面前,倒是能多说几句。他看她似乎在排斥他,心情便不好了。
「四叔,你是不是不方便?」新荷看他左手拿着诗书,右胸口又受了伤,干脆拿起一块栗子糕喂到他嘴边。
小姑娘的手指莹白、细长,顾望舒像是被蛊惑了,他张嘴去吃糕点,不留神就含住了她的指尖。
新荷手一抖,低头坐在杌子上,耳根都红了。
她这反应太反常了,和昨晚简直判若两人。青年眼睛微眯,勉强把嘴里的糕点吃下去,不动声色地审视她。
小姑娘如此敏感又不自然,难道是开窍了……这个认知让顾望舒即欢喜又恐惧。欢喜的是——她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恐惧的是——他怕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荷姐儿。」他轻声唤她。
新荷正愣愣的发呆,觉得指尖都热的快冒火了,此时又听到四叔的声音,犹如惊弓之鸟,身子下意识一仰,「咚」的一声,从杌子上仰面朝天摔了下去,糕点也撒了一地。
顾望舒闭了闭眼,确定自己的判断准确无疑了。他很好奇,这短短的一夜,是谁和她说什么了?
「四叔……怎么了?」新荷爬起来,远远地站在一边。
「你过来。」
小姑娘「哦」了一声,拖拖拉拉的往床前走。
短短的一段距离,新荷走了好久。
「你站那么远,我说话能听到吗?」顾望舒看着站在床尾的小姑娘,自嘲一笑,「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
无论他怎么说,新荷只低了头,不吭声。
顾望舒看了她一会,秀致如玉的侧脸很沉默,连自嘲的笑都没有了。
「你这是,不打算理我了吗?」
「……」
顾望舒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扶着床沿走到她身边,把小姑娘整个人都拢在了自己怀里,语气诱哄道:「荷姐儿乖,别闹脾气,告诉四叔你怎么了?」
「四叔。」新荷全身都僵硬了,四叔这样问她,要她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自己,好像对他产生了除亲情以外的,别的什么吧……
那人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再没说话。新荷却明显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
她一直被他搂着,身体更僵硬了。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意外碰到了顾望舒的伤处。他短促的「啊」了一声,头上的汗流了下来。看来是疼极了。
新荷吓了一跳,慌忙扶着他在床头坐了。
「四叔,你没事吧?」她脸色蜡白着查看他的伤处,发现竟有红色的血迹慢慢渗出了绷带。
新荷直直地看着他,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哭什么,死不了的。」顾望舒强忍住疼痛,低声说道:「去把东次间长几上、放着的伤药和绷带拿过来。」
「不要那样说话!」新荷眼泪流的更凶了,她迅速跑了出去,转眼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我去找人帮忙吧……」她哭的鼻头红红,顾望舒怜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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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宠妻那些年 卷二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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