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的火辣提醒着柳将琼,自己先前对崔萍儿的刻意示好是多么愚蠢,竟然将崔萍儿这毒蛇引入了自己的府宅中。
若是以前的将琼,挨了崔萍儿这一掌是怕要生生忍耐下去。可是现在的她决意不会再忍了,只冰冷地瞪着崔萍儿愈加嚣张的脸,突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向了她的肚子!
柳家的大公子柳将琚尚武,柳将琼自幼多病,也跟大哥的武师傅习得几年拳脚。这飞起一脚的力道可不是花拳绣腿。
那崔萍儿惨叫一声,立刻若布袋般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脚踢出去,在内室里不露面的尚云天总算是出来了。
大沅朝的栋梁显然不太擅长斡旋新欢旧爱的摩擦纷扰,他在屋内听着动静,脑子里想着怎么跟琼娘认错。她一向温婉,又待崔萍儿极好,大约也不会太为难她吧!可是柳将琼这次显然是气急了,责骂愤恨的声音甚大,倒显得崔萍儿的柔声细语更教人怜惜。待听了一声惨叫时,那崔萍儿被踹倒在地的狼狈更是激起了男子向来怜惜弱小的天性,他便急急奔了出来。
皱着浓眉扶起瞬间柔弱了不少的崔萍儿,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了底气,对刘将琼道:「琼娘,你太过了,错原在我,你打得骂得,都是我该受着的。可你怎么……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的妹妹!她吃过的苦楚太多,岳父岳母疼惜她都来不及,若是知道你这般行事,岂不是会怪罪于你!你这样也……也太过粗鄙了!」
心里似乎有什么被重锤狠狠击碎,柳将琼挺拔的身形微微晃动。因为知道自己身世,知道自己体内流淌的是低贱商户的血脉。所以她在十六岁后性情愈发的古板沉静,恪守名门闺秀的礼节,生怕自己的言行不当,被家宅里知情的宗亲拿来说嘴。
可是现在自己最不设防的夫君,却拿捏着自己心内的隐痛,怀里搂着通奸的妇人谴责着自己太过粗鄙……
天知道,若是此时自己手中持剑,倒是不会粗鄙行事,只手起刀落,优雅地捅出两个热腾腾的血窟窿了事!
这一刻,压抑了许久的本性尽数破茧而出,云淡风轻的宽容大度被扔甩一边。她冷笑出了声,决意粗鄙到底,几步走到尚云天的面前,一扫往日的温婉贤惠,抬手狠狠给夫君一记耳光,打得他偏了头才问来:「尚云天,你缔结婚书前是眼瞎还是耳聋?我可曾婚前对你隐瞒过我的身世?我为什么放着一众京城贵公子不嫁,却偏偏拣选了你这个家道落魄的白衣布丁?只因我自知本不是柳家的骨血,配不起真正的名门望族,更不愿将来被夫君知情,责怪骗婚,所以才会选了你……
说话间,她上下打量着骤然变得陌生的丈夫,自嘲笑道:「我本是低贱商户,你尚家当年也是落魄得揭不开锅,算是门当户对,挑不出彼此的短长。当我道破自己的不堪时,你是如何盟誓应承的?你说无论我真正的身世若何,今后便是你尚云天的妻子,尚家儿郎会凭借自己的本事让自己的妻儿显达。而如今呢,你倒是在嫌弃了我的粗鄙?怎么?跟崔萍儿偷情之时,床榻上就领略了柳家真正闺秀的体面风采了?你们可真是够斯文好学的!」
尚府能从当年落魄到如今的富庶体面,可不全靠尚云天的那点子俸禄,柳将琼的经营算计功不可没,常年经营操持几家店铺,早就让曾经深闺不知疾苦的妇人磨砺得口才了得。如今陡然尖刻起来,岂是刚刚提起裤子的尚云天能招架得了的?
虽然成婚十载,可他心内还是爱着柳将琼的,且不说琼娘八面玲珑,善于经营人脉,对他官场裨益甚多,单论容貌,崔萍儿也不如柳将琼的天生玉质来得精致,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当年听闻琼娘的身世时,他其实心内狂喜难以自禁,暗自庆幸若不是因为这般隐情,琼娘这样的容貌,就算是流落市井,也有富足人家争相纳聘,哪里轮得上自己?
崔萍儿一再表露心迹,他也推拒过。只是奈何琼娘一向看中所谓的闺秀礼节,床第间连荤话都听受不得,夫妻间时日久了,到底是欠缺了味道。
一次琼娘归省时,他酒后失了分寸,耐不住崔萍儿的主动,半推半就有了首尾,竟食髓知味,愈加耐受不住了。
那崔氏小娘到底是荒淫的琅王府里出来的,床榻上的放荡叫他真正领略了男女纵情滋味,这般背地里有了几回后,心里的那浓浓的愧疚竟慢慢淡然了许多。
男儿追逐仕途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换取人生在世那点子声色享受吗!同自己的那些个三妻四妾的同僚相比,他尚云天的半生竟是虚度罢了!
但是他心里是认定了柳将琼才够资格做自己的妻子,与这崔萍儿暗地里的露水姻缘,并不想被妻子知道。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向来替自己把风守门的书童却没了影踪,叫突然返家的琼娘看见了自己狼狈之像。
想到这,他不由得扫了一眼犹在啼哭的崔萍儿,直觉是她动心思做了什么手脚也说不定。
不过……这样被撞破了也好,就像萍儿说的,她到底是真正的柳府千金,亏待不得。而且萍儿不能生养,又向来疼惜一对小儿女,将来入了尚府,不会生下子嗣危及琼娘的嫡子嫡女地位,他更不会宠妾灭妻,定然雨露匀洒,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般私通固然失了体面,但是他本以为依着琼娘心内对崔萍儿久存的亏欠,这抬妾的事情也是水到渠成。只是不知岳父母大人肯不肯,会不会觉得妾位偏房委屈了柳府真正的小姐。
可是一向高贵淡然的妻子,却如市井泼妇一般动手打人,又出言刻薄讽刺自己,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望着琼娘漂亮杏眼里的寒芒,他一时哑然,扶着崔萍儿的手也缓缓松开。
冷言讽刺了丈夫,她又转头看向泪眼婆娑的崔萍儿:「至于你,也甭在我面前装苦主了!我也原不知,可是新近无意听见了父亲母亲的私下闲语,才算是彻底明白当年错抱的一桩官司!你自己回去问问父亲和母亲,当年为何错抱!他们原是为了避祸,想要偷偷拿别家的男孩子敷衍半途劫持的仇家,保住自己的传宗骨血,可谁知避祸之后,匆忙换回来的时候,柳家两个奶娘忙里出错,各自换了一回,虽然换回了两个男孩,却将你我错换了一番!换错的奶娘事后发现,生怕主子怪罪,兀自隐瞒下来,临死才吐露实情。这内里的冤孽缘由,岂是我和崔家所主导?」
这话她说的没有半点虚假,所以论起来,崔家才是真正的苦主。
虽然崔萍儿身世飘零,却也不是崔家夫妻贪图权贵,出卖女儿做人小妾的缘故。
依着柳将琼后来派人打探到的实情,分明是崔萍儿当时年纪小眼皮子浅显,嫌弃崔氏夫妇定的殷实人家的儿郎不够显达富贵,自己仗着年轻貌美,背着家人私奔,主动贴附了琅王,做了他的妾侍。只是后来真的入了琅王府才领教了那位琅王楚邪的残暴本性,叫苦不迭。
刘将琼所言,其实崔萍儿早就知情了。可是那又如何?若不是当年抱错,她柳将琼这个贱种岂会享受到柳家无边的富华,成就京城闺秀的美名?她欠她萍儿的,永远都是偿还不清!
这场抓奸闹剧,最后总算是闹到了柳家当家的柳梦堂的面前。
这等府宅里的丑事,堂堂翰林大学士也不好亲自出面,更何况女婿尚云天如今入主吏部,乃皇帝的左膀右臂,他也要给贤婿几分薄面。
所以柳大人关上房门,与夫人尧氏商议一番后,由尧氏这个当母亲的来跟将琼交涉。
自从发现女儿抱错后,再也没有对柳将琼露出慈母微笑的尧氏,这次倒是难得的和善,只面带笑容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了内室的雕花西窗前,一边递给她热腾腾的茶盏一边说道:「萍儿在市井里长大,到底是亏欠了规矩,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我和你父亲商量就自作主张了呢?若是早早说破,你这个当姐姐的又怎么会不体贴容人呢?」
这番开场的话,叫柳将琼的心一路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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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有钱横着走 卷一 V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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