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泪 第六章

  房内几声闷咳,显是画灵犀想要掩饰过去,却没有成功。
  白灯芯推门把新熬好的药放在桌上,看他咳得厉害,不禁皱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说没事!」她嘴里说得凶,但还是倒了杯清茶送到画灵犀嘴边。
  这几日画灵犀一直都在发烧,偏偏吃什么药也不退烧,不过白灯芯很怀疑这药的效用。
  画灵犀被楼半琴从货舱带出来后就开始很不清醒,当然也无法自己开药方。船上又没有好的大夫,只能找会点三脚猫药理的伙计弄了点风寒药。画灵犀本身就常吃药,所以这几碗汤药喝下去跟石沉大海没两样,半点起色也没有。
  画灵犀迷迷糊糊伸手去抓杯子,却差点把手指浸进去。
  白灯芯啼笑皆非地嗔道:「你手指也渴是不是?」
  服侍他喝完水,白灯芯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却隐约听见有人叫她。她看了一下四周,确定这屋里除了她跟画灵犀,没别人了。
  「灯芯……」伴着低咳的微哑声音响起。
  莫非是公子醒了?白灯芯一阵狂喜,掠到床前却发现画灵犀只是浑浑噩噩在胡乱说话。她泄气地坐在床边,小心握住他的手,低叹了声。「你梦里有我吗?」
  画灵犀的手很烫,被她冰凉的手一把抓住,直觉地将脸贴过去,瞇着眼像孩子一样依在她手上并低喃着:「灯芯……」
  白灯怔怔看着他有些反常的举止,不知道该怎么办。
  画灵犀的眼突然慢慢睁开,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然后猛然坐起来抓住她的肩说道:「妳没有事吗?他们没有伤妳吧?」
  白灯芯一怔,用微微发抖的声音问:「我没有事,他们……是谁?」明明知道画灵犀现在不是很清醒,她不该借机套他的话,但她就是想多知道他的事,想知道他平时的目光究竟落在哪里。
  「他们……是坏人……」画灵犀看着白灯芯,眼中有一点点不确定。
  白灯芯放柔声音,用几乎诱拐的口吻问:「那他们做了什么坏事?」
  画灵犀琥珀般的眸子亮了一下,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她,开口似乎要说什么,却吐出一口血来。
  「公子!」白灯芯想抱住他,却被他伸手推开。
  画灵犀脸色发青,摀着胸口喘不过气来,伏在床沿努力想让自己恢复平静,触目的红色沿着唇角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她后悔了,她后悔探究不应知道的事。白灯芯惨白着脸看他发抖的双肩和唇角的血丝,几乎就要昏过去。
  胸口的闷痛一点点扩散,蔓延到整个身体。画灵犀终于抑制不住疼痛,缩成一团抽搐起来。
  「半琴!半琴--」白灯芯扶住画灵犀,手足无措地大叫起来。除了大叫她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她可以感觉到画灵犀的身体抖得厉害,一阵一阵的痉挛让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她咬着牙不想哭,也不敢放开他。
  她紧张得把指甲用力地陷进掌心,但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真的……熬不过去了吗?
  「灵犀!灵犀!你答应的三年呢?」白灯芯看到他唇边的血丝,心痛地大声叫唤着。
  画灵犀将头埋入被褥中,大力地喘着气。
  白灯芯看他似乎有了一点反应,连忙继续说道:「还有那些官粮!你真的放心吗?你不能就这么抛下你的责任!平静下来,快点平静下来啊!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啊!」她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吼的。
  他没有要抛下责任!他没有!画灵犀抬起头睁开眼睛,努力地盯着白灯芯。身体却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眸光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白灯芯的话一下顿住,再也说不下去,只有怔怔地回望着,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我……」画灵犀一张口,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滴滴落在白色的衣服和被褥上,像一朵朵绽在枝头的血色红梅,格外触目惊心。
  白灯芯看在眼里心都凉了半截,她伸手紧紧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要吐了!不要吐了!求求你不要再吐血了!」
  这时楼半琴冲进屋来一把将白灯芯拉开,点了画灵犀胸前的穴道。他看画灵犀慢慢平静下来陷入沉睡后,转而向白灯芯厉色道:「妳不点他穴道还磨蹭什么?妳知不知道他差一点被妳害死?」
  「我……我……」白灯芯脸色惨白地看着昏睡的画灵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妳有没有一点照顾人的常识啊?」当局者迷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有错!
  楼半琴压低声音道:「傍晚就到渡口了,我差人去找大夫,他会没事的。」
  白灯芯只是呆呆地坐着,沉默地看着画灵犀胸前刺目的血红。
  楼半琴不耐烦地拉她下床,帮画灵犀盖上被子,一转身便看到白灯芯从门口走了出去。他不在意,因为知道她是被自己吓到,一会儿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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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船靠了岸,路斩去渡口找了最有名的大夫来替画灵犀看病,他忙了很久也没见到白灯芯出现,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画灵犀的事比较重要,他一时也懒得去理会小女孩的脾气。
  这时候的白灯芯正躲在房间里,蜷缩在床的一角发着呆。
  楼半琴说得对,她根本就没有照顾画灵犀的资格。只要他有事,她就完全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她不探究她不该知道的事,公子就不会有事了……都是她的错!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抽痛着。
  她惹画灵犀生气了!那么温和恬静的画灵犀也会生气?白灯芯很想知道那时候画灵犀究竟想起了什么,把她当作谁。但看见画灵犀非常生气的样子着实令她感到错愕,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锐利的目光。
  从第一眼看到画灵犀开始,他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他如此温润的性格。但难道不是这样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什么事造就他这种性情?
  是活不过二十岁的那件事吗?
  就是这个原因!没错!
  白灯芯跳下床冲出房间,几乎跟从画灵犀房里出来的楼半琴撞在一起。楼半琴站稳身子正要开口问她怎么回事,白灯芯却一把拉着他就走。「我有事问你!」
  楼半琴看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于是便跟着她走,看她要问些什么。
  白灯芯走到船尾无人处停了下来,转身正经八百地问他:「公子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她秀丽可爱的脸蛋已经少了笑容,颊上仍挂着泪痕,眼睛还肿着,口吻却已恢复平静。
  「大夫来看过了,开了药……」
  「我是问他的身体怎么会搞成这样!」白灯芯打断他的话。
  楼半琴倒是有些奇怪。「妳没有问过他吗?」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画家的人不愿再提起才鲜为人知。
  白灯芯咬着下唇默默摇头。
  楼半琴指着胸口接近心脉的地方。「他这里受过很严重的内伤。」
  竟然是真的?白灯芯瞪大了眼睛,简直无法置信。
  「虽然伤已经治好了,但心脉受过损伤无法完全复元,加上卧床半年中的种种伤痛和各种药弄坏了他的身体,所以……」楼半琴顿了顿,想再说下去,终是不忍心。
  「所以他活不过二十岁是不是?」白灯芯的声音幽幽冷冷的。「为什么会受伤呢?他那时候不是很小吗?画府里就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吗?」
  「师兄如果在场,肯定愿意代替灵犀受那一掌。」楼半琴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白灯芯低头看着甲板,叹了口气。「对不起。」
  「算了!不知者无罪。当时我跟着师父习武,画府出事时也只是从师父口中得知一二。妳若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妨自己问他。」
  白灯芯一愣,神色变得黯然。她……没有资格啊……
  白灯芯的失落,楼半琴清楚地看在眼里,他不禁叹了口气放柔声音说:「妳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白灯芯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准备离开。
  「灯芯!」楼半琴看她这样也懊恼起来。他原本就是个单纯的人,最不擅长猜测别人的心事。
  白灯芯停住脚步,诧异地抬头看他。
  楼半琴搔搔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窘迫地咳嗽两声。「咳咳,如果妳喜欢灵犀就请继续喜欢他吧!」他顿了一下,感触颇深地道:「也许妳也察觉到了,其实温和的灵犀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真的很少有人会像妳
一样喜欢他、照顾他。我不希望……他把自己的幸福给错过了。」
  白灯芯没有吭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便离开。
  楼半琴站在船尾搔着头,完全不理解恋爱中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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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灯芯第二天起床就像没事了一样,去厨房做羹汤,到画灵犀房里尽忠照顾他。只是画灵犀一直没有醒,汤热了又热,连楼半琴都觉得该重新做一碗,白灯芯却固执地反复热着。
  而她的理由很理直气壮。「这里面有我的爱,怎么能随便浪费?再做一份?你自己去做!」
  楼半琴没有意见,也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不过到傍晚的时候,白灯芯还是把这碗充满她的爱的汤倒掉。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把放了这么久的东西给画灵犀吃。
  她又重做一碗新的汤,然后安静地坐在画灵犀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回忆以前的事,关于他的事一直是她心里最美丽的收藏。
  每一次画灵犀茫然困惑的神情都让她受伤,但总是很快便愈合,然后她又不停地出现在他面前,努力让他记住她。
  她轻轻抚摸着画灵犀剔透的脸颊,低声问:「你是故意的吗?你在看我的笑话吗?你不知道我会生气、会伤心吗?」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死去。
  「而楼大哥要我继续喜欢你……你的幸福是什么?我哪里会明白。你怎么肯让我明白?我好气你,气你的不在乎,气你的漫不经心。但若是真的不在乎,真的漫不经心也就罢了。你却是刻意的……你不会受伤吗?」
  她明白他的心不愿意受太多牵绊,但还是好喜欢他。
  「不管你在想什么,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在乎也好,漫不经心也好,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喜欢你,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才是她一直以来对待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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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灵犀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看到白灯芯趴在床沿睡着。他想叫她回房去睡,一开口却是几声闷咳,说不出话来,他只能乖乖闭嘴,把身体缩了缩。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过去背对着白灯芯。
  他还记得昏睡前发生的事,他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才好。
  他心里确实有些事瞒着人,那原本就是他的一个秘密。那……不该是白灯芯要知道的事啊……
  他静静地发着呆,直到天渐渐亮起来,他才狠下心把白灯芯推醒。偏偏久病初醒半点力气也没有,手软绵绵地落在白灯芯身上。
  白灯芯被他惊醒,睡眼蒙眬地抬眼。「公子你醒了?我去帮你热汤。」她起身端起桌上的碗往外走,忽听画灵犀几声低咳,赶紧先倒茶水扶起他喝一口。
  「不舒服吗?我去找大夫……」
  画灵犀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决绝的话,却因为本性使然,只是低下头保持沉默。
  「怎么了?」白灯芯被他的模样给吓着了,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画灵犀甩了甩袖子,却甩不开她的手。他一脸困惑的神情,眉毛蹙起。
  「帮我……叫半琴过来好吗?」他脸上甚至有些怯意,那似乎不是漫不经心,而像是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你不要动,我去找大夫!」白灯芯看着他的脸色,越看越下放心,飞快地转身跑出门去。
  楼半琴不一会儿就赶到房里,神情慌乱,他冲到床边诊画灵犀的脉。
  楼半琴皱眉,「你的身体很差,气息也还不稳。你不好好休息,坐起来干嘛?你跟灯芯到底……」他看到白灯芯拉着大夫进来,就住了口。
  「大夫,你快看看!他怎么看起来很虚弱?是不是又生病了?」白灯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大夫是个中年男子,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他看看楼半琴从画灵犀脉上缩回的手,问道:「你认为如何?」
  「脉象虽乱,但性命无碍,应该没有什么事。」楼半琴其实不懂医术,有的不过是行走江湖的经验而已。
  大夫点点头地走过去诊脉,「他烧退了,风寒也没有大碍。至于体弱气虚,都是病后常有的现象,只要小心调养就好。心脉的伤是旧伤,吃了我开的药,不要动气疲劳,暂时也不会发作。」
  「没事吗?」白灯芯不信。
  画灵犀勾唇笑笑。「我没有事的,你们出去吧,我有事跟半琴说。」
  白灯芯不想吵他便拉了大夫出去,房内留下楼半琴跟画灵犀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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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半琴奇怪地看了画灵犀一眼,「你们怎么回事?」
  「没有,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事?」
  画灵犀侧着头,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下一个渡口就是汶莱城,你帮我去找个人好不好?」
  「是蓝沙吗?」楼半琴恍然明白地应着。
  天幕蓝沙,是师兄画酬月的知交,他精通医术,但从不轻易出手救人,却是画灵犀幼年时救了他小命的大夫。而自从画灵犀伤好后,他便很少出现在画府,楼半琴见过他几次,是个有些阴冷的男子,很难亲近。
  画灵犀淡淡一笑点头,「嗯。让他随着我们去可好?」
  「你没事吧?」楼半琴怔了怔,收敛心神问他。
  让天幕蓝沙随行是好,但这实在不像是画灵犀会主动要求的事。这个家伙若是生病了,最多只是笑着等别人发现,要等他主动说不舒服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突然说要带着大夫一起上路。
  「我没有什么事的。」画灵犀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唇角一勾几乎要笑出声来,但又像是想起不愉快的事,笑意未达眼底又匆匆收回,他低头道:「只是有些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你找他还有其他什么事?有什么事要他随行?」楼半琴下定决心要把事情问个明白。
  画灵犀闭上眼睛不看他,「你帮我找他来就是了。」
  不论楼半琴再说些什么、问些什么,画灵犀就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吭声。等楼半琴泄气准备放弃,才发现画灵犀在他的唠叨中睡着了,知道他刚醒过来身体虚弱,他也只能翻个白眼不跟他计较。
  他小心让画灵犀躺下后,推开房门才发现白灯芯站在门外,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他睡着了。」
  白灯芯点点头。「他说了什么?」虽然很担心,但她不敢靠近去听,她不想再让画灵犀生气。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楼半琴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看看天色,转头道:「你去看着他,好好照顾着,别让他累着了,毕竟他……」他顿了一下。
  白灯芯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眉目一扬哼声道:「公子不会有事的!」
  楼半琴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居然说不下去,他搔搔头无奈地笑道:「他不会有事的。」
  白灯芯没好气地瞪着他。「他既然答应我三年,便会做到,你不要乱说话。」
  楼半琴转身离开,敷衍地点着头。「好好好,我饿了,去找东西吃。」
  「哎呀!」白灯芯低叫一声,记起她做的汤还没拿去热给画灵犀喝,现在画灵犀睡着了肯定会饿的!她懊恼地跺了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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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画灵犀醒来时觉得身体似乎好些了,便要楼半琴上路,楼半琴知道自己辩不过他,也乖乖听着他的话。何况早点到汶莱城,把天幕蓝沙找来也好,要画灵犀照顾自己的身体太难为他了。
  白灯芯又一次把碗筷放回桌上,苦着脸问:「公子真的不饿?」
  画灵犀温和地笑着确定。「嗯,我不饿。」
  「不饿不饿不饿,还是不饿……」白灯芯叨念着,却有些不信,她叹着气收拾碗筷,准备拿去厨房重新做一份。
  「灯芯。」画灵犀叫住她,「明天就到汶莱城了是不是?」
  「嗯。公子有事?」白灯芯笑瞇瞇地应着,回头瞥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眉目更弯了一些。
  画灵犀没有看她,自言自语似的说:「我要半琴去汶莱城帮我找个人,他是个大夫,很清楚我的情况,会好好照顾我的,妳……」
  他在赶她?白灯芯一下子呆住。
  「我想妳一个女孩子照顾我毕竟不适合,虽说妳是白总管的女儿,却不是画府的人,是清白人家,要妳照顾也实在过意不去……」
  这一路走来,自己这么亲近地照顾他,他从来也不说什么,现在他居然告诉她,她是清白人家,不适合照顾他!白灯芯越听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公子是在开玩笑吗?」
  画灵犀摇头。「不是。」
  白灯芯想了一下,「那你是在生我的气?」
  画灵犀继续摇头。「没有。」
  「公子你分明就是在生我的气!你哪是不饿,是不想吃我拿来的东西吧?」白灯芯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问出口。「若真是如此,那公子大可以说出来,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没有。」画灵犀皱眉。他确实是故意不吃她拿来的东西,但他并没有生她的气。
  「你就是在生我的气!」白灯芯板着脸很肯定的说。
  画灵犀动了动唇,没有说话。他只是微蹙着眉,一副困惑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又淡淡重申了一句:「我没有生气,只是……」
  白灯芯打断他的话,没有听他的下文。「既然没有生气,那吃点东西好不好?你真的不饿吗?」
  画灵犀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随便你吧!」白灯芯皱着眉生自己的气,端着碗筷转身出去。
  画灵犀微微地皱眉,直到楼半琴走到床前才发现,淡淡地问:「她是不是很生气?」
  楼半琴看看手中的饭菜,挑挑眉说:「生闷气去了吧?吃饭吃饭!吃完饭我帮你去找她。」这么好脾气又听话的画灵犀居然惹白灯芯生气?事情的发展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不用去找她了。」画灵犀的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楼半琴盯着他看,奇怪的问道:「你居然是故意的?你惹她生气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天气好不好?」画灵犀故意转移话题。
  「天气好得不得了。」楼半琴随口带过,不肯放弃原先的问题。「上次灯芯是怎么惹你了,竟让你旧伤发作?你叫我去找蓝沙又是为了什么?现在居然故意惹灯芯生气?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把饭菜塞到画灵犀手里,在床边坐下。「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
  画灵犀转头看窗外,却只能看见船只,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河水,更看不到河岸的景色。他懒懒地笑道:「天气真的很好吗?」
  「灵……」楼半琴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若想要知道,我就说给你听。」画灵犀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听到他的话,楼半琴松了一口气,安静下来等他吃完。他知道画灵犀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
  菜很清淡,饭很软,很适合病人食用。这显然是白灯芯做的,带着白灯芯的味道。画灵犀慢慢吃饭,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也许是抗拒的心在打定主意之后,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画灵犀眼角瞥到楼半琴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便开口安慰他。
  他又吃了一口菜,笑瞇瞇地说:「我喜欢灯芯,喜欢很久很久了……」
  楼半琴听了几乎要从床沿跳起来,受了好大的惊吓。
  画灵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菜,头也不抬地开始说故事。一反平时近乎迟钝恍惚的口吻,慢悠悠的调子,声音依然淡淡的,却很清澈。「我不是不记得她,我不是不想跟她在一起,但那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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