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见她那件短衫无论如何脱不下来,不得不帮她一把手,将两只袖子从胳膊外拽出去。
楚瑜从衣领里探头看他,神情微有不安,「我今夜大闹李思娘家,是不是对你影响不好?」
惧内毕竟不是体面之事,纵然朱墨有假装的成分,可那伙人没准真会这么以为呢。
「你还知道啊?」朱墨不禁失笑,为她这迟钝的领悟力。见楚瑜微微咬唇,面有惭色,眸子里再度显出又倔强又负疚的神情,他遂揽着楚瑜的肩膀笑道:「你闹一闹也好,至少以后,赵克己等人不敢再找我出去胡天胡地了。」
「谁管你?」楚瑜满面娇红想要推开他,可肚兜还在腰际挂着,朱墨一旦松手,她势必得一丝-不挂。
结果两人经历一场你来我往的拔河,楚瑜还是软软的滑到他身上,任由朱墨饱餐了一顿——据他说,赵克己为人忒小器,说是请客,酒菜并不齐备,他请来的那些歪瓜裂枣自然也绝非秀色可餐。
这是真心还是假话,楚瑜没工夫去问——她实在也被折腾得没力气了。
次日一大清早,楚瑜便承蒙赵夫人的邀请,随她去城西为难民分送冬衣。说也奇怪,楚瑜昨夜在李思娘家大发雌威,下了赵克己等人的面子,赵夫人非但不怪罪她,反倒待楚瑜愈发亲切厚密——兴许是想从她那里取取经,好降住自家那个不正经的老东西。
车马暄暄出门,两位侍女自然也得陪伴楚瑜左右,盼春仔细叮嘱留下的谢兰:「你好好留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经历这些时日的相处,谢兰与小姊妹们已经很熟悉了,倚在门边含笑挥手,「姐姐放心去吧。」
待人去无踪,她这才收拾起脸上笑意,莲步轻移,悄悄来到西间的小厨房中——赵知府知道夫妻俩好洁,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单独的小厨房。
一个脸面皱成橘子皮的老妇人正在灶中刷洗碗筷,见了她抬头笑道:「姑娘又来为夫人煎药啊?」
「夫人有事出去了,约莫得两三个时辰,等回来正好能喝。」谢兰望她笑了笑,将身子凑近风炉。
炉子上咕嘟咕嘟的坐着一锅药。
谢兰一面看着铜铫中的汤水,一面留神那婆子的动静,待婆子出去,她这才轻舒一口气,警惕的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来,欲撒入那铜铫之中。
这已是她第三回 做此等事,按说比起首次已熟练了许多,纵使心有不安,这条路已走定了。
但不知怎的手腕一动,那药粉便飘飘荡荡撒在地上。谢兰不由慌了神,欲埋头收拾起来,眸子一瞟,便瞥见一个如松的身形木立在门框上。
她只觉心都冷了。
原来卫尉大人今日并没有出门,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他究竟站了多久?
谢兰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发出的却只有几个喑哑枯燥的音节。
朱墨的脸上不见愤怒,倒是跟结了一层霜似的,冻得人栗栗生寒。他以目示意,成柱知机,飞奔着将剩余的半包药粉捡回,仔细嗅了嗅,面色凝重道:「是牛膝草研成的粉末。」
牛膝一物对女子大有损害,伤肾水,若长久服用,必生病象。
见朱墨视线飘来,谢兰忙低下头,惴惴道:「大人,我……」
朱墨却不待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我知你对赵知府怨恨甚深,你父亲当年被贬官,少不了他的干系,后来令尊令堂更遭暴毙,难免你会迁怒于他身上,你想要报仇也是应该的。」
他说话的语气不带褒贬,似乎仅是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谢兰听得不由怔住,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调查出来的?每常见他对下人不闻不问,还以为性子好容易打发,原来桩桩件件皆被他瞧在眼里么?
她蹲伏于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可他随即便话锋一转,声音比方才冷淡许多,「你想要报仇,凭一己之力当然不能,便想从我夫妇二人身上设法,若内子于此地出事,赵克己势必逃不了干系,你便可借机将事情闹大,你是这么想的,对么?」
谢兰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样样皆被他料中了,不由得既愧怍又懊悔,忙膝行上前,「大人,我对夫人并无恶意,此物也并不会伤及性命,只不过……」
朱墨冷冷的打断她,「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你已经存了害人的心思,说再多又有何益?」
谢兰捂着脸,两行清泪从指缝里流下来。
朱墨顿了顿,抬首道:「报仇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父亲若真正冤枉,本官自会为其住持公道,连同水患一事一并呈报给大理寺。」
谢兰又惊又喜,正要谢恩,忽听朱墨说道:「不过,我这个人心眼一向很小,容不得半粒砂子,你做出如此行径,此地是留不得了,本官命人送你去城郊大佛寺,清修三五载后,若果能改过自新,本官方能允你还俗。」
谢兰早听得呆住,还以为能侥幸逃过一劫,没想到落得的却是剃发做姑子的下场,这位朱大人果然够决断,也够忍心!
此时再求情已是无用,谢兰只有认命地磕了三个响头,咬牙道:「还望大人莫忘了您的承诺。」
朱墨微微颔首,命人带她出去,成柱望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不禁咦道:「大人您既然要处置这小婢,为何不当着夫人的面呢,也好让她看清此女的真面目。」
朱墨缓缓揉着眉心,凝声道:「何必让她多添烦恼?咱们悄悄处置便没事了。」
况且楚瑜那性子,巴不得天底下都是好人,好不容易当了一回救命英雄,却还是条心存异念的毒蛇,朱墨也不忍心戳穿她。
成柱笑道:「不过大人您也算得雷厉风行了,比起送她见官,这法子或许更叫人难受些。」
一个女子最美好的青春不就在这几年么?因着一念之差,谢兰却得长伴青灯古佛,纵使是教训,这教训也太很辣了些。
朱墨脸上漠然,谁叫这女子不够聪明,选错了下手的对象。若是对他下药,朱墨或许还不会这般生气,可偏偏中招的是楚瑜,这便令他不能容忍了。
诚如谢兰所说,那些牛膝的分量还不足以致人以死,只是会令人生一场大病而已。但,即便是小小的危险,朱墨也不愿让楚瑜涉足,她这样的人,合该是泡在蜜罐子里的。凡是想害她的人,都应该不得好死。
他正出着神,成柱好似想起什么,打岔道:「可大人,夫人还在喝那药,是不是也该停一停了?」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若哪日夫人起了疑心,自己查出来,自家主子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朱墨脸上闪过片刻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不必,先让她继续喝着吧。」
反正也是为了楚瑜好。不过这话要是和楚瑜明说,她肯定不谅解,兴许还会胡搅蛮缠的混闹。朱墨想到此处又有些头疼,可见养媳妇天生得受些闲气的,尽管他们家目前已经形成定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当然是挨打的那一个。
楚瑜回来之后,不见了谢兰踪影,自然得问起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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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有蜜方 上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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