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琪臻打电话来的时候,谭洛胥正好在路上开车。
“谭洛胥,你真是太不够朋友了!”蔚琪臻劈头就把他骂了一顿。
“我怎么了?”还好谭洛胥戴着耳机,手机声音变小,她骂人的威力因而听来减弱很多。
“怎么了?”蔚琪臻的语气还是很差。“明知道我昨天要去找蒲雨苑,为什么还把她带走?”
“你知道了?”
“敢做就别怕人知道!”她气嘟嘟的。
“我不怕你知道啊。”谭洛胥笑了。他本来就没打算要瞒她,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了的,她只要一问蒲雨苑,就什么都曝光了。
“真是!”蔚琪臻的口气中明显有着不屑的意味。“那天还在我跟小叔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追她,结果呢?”
“我没追她。”并非狡辩,他只是狡猾了一点。“不信你可以去问她,我跟她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
没错,他是算准了蒲雨苑不可能把昨天的一切实况转播,蔚琪臻其实也不知道关于蒲雨苑脸红心跳啦,他挑逗她啦,那一类精彩的片段。
她改口:“那你找她出去干嘛?”
“这个……也许……”谭洛胥已经不像昨天去接蒲雨苑时那么冲动,而想到了个好理由,“闹闹你们。”
“闹什么呵!”蔚琪臻在电话中受不了地叫道:“瞎和!”
“蛮好玩的呵。”谭洛胥猜想,这个借口应该还可以安稳地搪塞一阵子。
“好玩吧,我看你还有办法再玩?”她嗔忿的口吻,像在挑衅,又像存心要气谭洛胥。“今天小叔跟蒲雨苑约了要请她吃饭,不过现在已经四点半,她早被小叔接走了,你这下玩不到了吧?!”
什么?今天换成蔚时琪?
与蔚琪臻结束通话后,谭洛胥整个人立刻又不对劲了。
蒲雨苑被蔚时琪约走了?他瞄了眼车上的钟,还真的已经四点多,他想拦截也拦截不及。
他的情绪蓦地又沉入一种不安中,昨天造成他冲动接走蒲雨苑的那种感觉,又莫名其妙地打从心底浮起袭击他,而今天的情况,似乎比昨天还严重。
若要分灾难等级,今天应该是一级灾吧?毕竟蒲雨苑还没变成女同性恋,而他小叔除了年纪大一点外,拥有一切令女人心醉的本钱——或者年龄本身也是种魅力,对某些女人而言。
蒲雨苑和他小叔约会……
这样的想法,竟然就像个钉锤似的,三不五时跑出来敲敲他的脑袋,敲得他头疼眼昏心痛。他当下又再度决定。
她已经被接走了是吧?没关系,蔚时琪请她吃饭,他知道蔚时琪会在哪请她吃饭。
他努力镇定下来,照原定计划处理了接下来的工作,等他能下班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他好整以暇地把西装换下,穿上他习惯的休闲服,这才开了车,往蔚时琪的意大利餐厅去。
这餐厅他常跟蔚时琪来,服务生也认识他,他还不用开口,只是对服务生笑笑,服务生立刻就误解了,以为他和蔚时琪是约好的,立刻客气地带他前往蔚时琪和蒲雨苑用餐的桌子。
在看见谭洛胥出现的那一霎那,蔚时琪和蒲雨苑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
“你也来啦!”
所不同的只是,一个是错愕加上伤脑筋,另一个则有些意外的惊喜。
“我来吃饭,没想到你们也在这,真巧啊。”谭洛胥笑道,不请自来地拉开椅子坐下。 ,
轻轻松松,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为谭洛胥太了解蔚时琪,他要请女人吃饭,不上自己的餐店还上哪?他的餐厅有一流的厨师,他在这又能享受帝王般的待遇,顺便还可以像女人炫耀一下他的事业。
于是,谭洛胥奸计得逞。蒲雨苑神经大条,没什么感觉,只当多了一个人聊天还蛮开心的;蔚时琪则是呕,很呕很呕很呕!
刻意安排的机会,和蒲雨苑难得的独处时间,都因为谭洛胥这个刻意搅局的大电灯泡而泡汤了。
蔚时琪自此索然无趣,毫无兴致,潦潦草草应付完晚餐,就客气地护送蒲雨苑回家,然后和谭洛胥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回到住处,蔚时琪特地赶在前头,先一步守在谭洛胥家门前,谭洛胥一下车,就被他逮住,直逮进蔚琪臻家里。
“咦?你不是去约会?这么早回来?”蔚琪臻开门,先看见蔚时琪,然而跟在神色怨怼的蔚时琪身后的谭洛胥也出现了。
她立刻警觉:“你也在?啊,该不会……”
“你告诉他我今天跟蒲雨苑有约?”蔚时琪多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
蔚琪臻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连忙补上一句:“你不早把蒲雨苑接走了吗?他还能怎样?”
“这家伙,猜到我们会在我的餐厅吃饭,居然跑到我餐厅来搅局!”蔚时气不忿地道。“还不视相地硬要跟我们同坐一桌。是我的约会,他却跟蒲雨苑有说有笑的。”
光听蔚时琪的形容,她就知道场面有多糟了,当然要跟时同仇敌忾:“你闹也要有个限度吧?这太过分了。”
谭洛胥平白多出了两个敌人,不过他并不紧张,从容地在蔚琪臻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寻找什么。“你这里不是藏着很多清酒?怎么不拿出来?”
“还想喝酒咧!”蔚琪臻啐了一句,在沙发上坐下,根本不打算去拿酒。“先给我从实招来?”
“对,坦白从宽。”蔚时琪跟着补一句。
谭洛胥无所谓地笑:“坦白什么啊!”
蔚琪臻肃起了脸:“还装什么傻啊你?”
“对,装蒜。”蔚时琪在后头又跟了一声。似是凡事有蔚琪臻出头,他在后面放马后炮,谭洛胥笑着讥他:
“你是狗啊,去叼份报纸来给我。”
蔚时琪瞪他一眼,“我看你不只看不清眼前的情况,还欠揍啊?”
“你们要我说什么嘛。”谭洛胥往沙发上一倒,倔倔的。
“你是不是想追蒲雨苑?”蔚琪臻坐起身来,认真问他。
谭洛胥的语气中有种防御性。“我说过了,不是。”
“我问错了。”她收回刚才的话,重新措词。“应该说,你是不是很喜欢蒲雨苑?”
他不回话了。这个问题像石头般坠进他的心海里,实在太沉重。他知道他可以继续敷衍他们,推来推去打太极,但严重的是,当他面对自己时,难道也得继续这么模糊下去?
他踟蹰了。
“说实话。”蔚时琪的语气重了点,像个长辈。
谭洛胥苦笑。他连什么才是实话都不知道,要他说什么?
“呵,你流汗啰!”蔚琪臻促狭地着他,“冷气要不要开强一点?”
谭洛胥还是只能干干笑着,很无奈。
他承认,自己对蒲雨苑的那种在乎,关心,从来不曾在其他女人身上发生过,这让他不仅弄不清眼前的情势,更搞不懂自己,当然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追她吗?这个太受人欢迎的女人,只是短短几个月内,已经使他周遭的男人女人全对她倾心,他不想自己的眼光显得这么平凡,跟众人没两样。
但放弃她?只要一想到放弃两个字,他心里又会有股暗暗的失落。
就是这样的思量,他左右不是,难以决择。“我不知道好不好?你们别追着我问!”
“怎么会不知道?”蔚时琪调侃,“你不一向很聪明的吗?”
谭洛胥叹,“人难免有对事情不确定的时候。”
“这么说,”蔚琪臻引导似地具体化他的意思。“你是对她有点感觉,只是自己不确定?”
“也倒不兖得为了她神魂颠倒,只是……”
只是没了她在身边,他又好像少了一分魂,好像那丝魂魄不小心自动飞到她身上寄附去了,他的神思总牵系着她。
这是谭洛胥本来想说的,但这种话要他当着蔚琪臻和蔚时琪的面说出口,还真要点勇气才行,于是他只说了个开头,就呐呐收口了。
“难得我们堂堂大律师,也有这么为难的时候。”蔚时琪笑得挺乐,贼贼的。难得逮到一个可以糗谭洛胥的机会,他非把握不可。“而且还是为了个女人贴踌躇未决。”
“你要我怎么办?”谭洛胥被这两人又逼又讽的,终于算是变相投降,间接承认了。“她也从没对我表示过什么。”
“这就好笑了,”蔚琪臻还真的笑了出来。“你就不能先表示啊?”
他深吸一口气,“万一她对我没兴趣呢?”
她继续进逼:“你不试怎么知道?”
他起眉:“这样不如不要试。”
蔚琪臻拍拍额头,快气到发烧。“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龟毛耶。你是我认识的谭洛胥吗?”
他无可救药地沮丧起来。“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蔚时琪把椅垫往身边一丢,站了起来。顺口做了结论:“唉,搞什么,原来你喜欢她嘛!”
“我没过说我喜欢她!”谭洛胥急着努力澄清。“我刚才讲那么多,你们都没在听?”
这两个人现在倒真像是没在听的样子。蔚琪臻摇摇头,挺无谓地啐道:“早说呢,我们就不跟你争了。”
“我可没要跟你们抢。”谭洛胥立刻又声明。
“就是。”蔚时琪受不了地摇头,走进厨房给自己倒水喝,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我要找个女朋友容易得很,哪像你,都廿八了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哎,让给你让给你了。”
“喂,我是不是在说废话?”现在仿佛是,不管他说什么,蔚时琪和蔚琪臻都已经认定他已经爱上蒲雨苑这样的说法了。
“别喝水了,”她建议蔚时琪,“我的书房里有瓶上回从京都带回来的烧酒,要不要试试?”
“当然好。”有酒喝,何必喝水?蔚时琪当下把杯子往桌上一搁,随她上书房去,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把谭洛胥当透明人似的,完全不在乎他的存在。
谭洛胥只得自己追上去,“我也要。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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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假日,照道理说蒲雨苑应该是很忙碌的。依常理判,她平常上班时间都有人抢着来接她下班了,一到放假的日子,她还不炙手可热?
不过这个周末,她却什么约会也没有,只能坐在那看着妹妹蒲雨毓兴高采烈地整理着行李,准备和同学去宜兰渡假。
“你今天没事啊?”蒲雨毓颇为好奇地看着仍穿着家居服的姊姊。
“没。”她倒躺在沙发上,懒懒地回答。
“怪了,之前不是挺抢手的?”蒲雨毓感兴趣地问,“那个小叔啊?律师啊?都不见啦?”
蒲雨苑想了想。“暧。”
蒲雨毓霎霎眼,“蔚琪臻也没来找你?”
蒲雨苑又吐了个虚字:“唔。”
蒲雨毓不太相信地。“怎么搞的?”
“不知耶。”蒲雨苑说,声音像个小女孩般。
“你又对人家表现得可有可无了对不对?”蒲雨毓大摇其头。“人家又不想理你了?”
“没有哇。”蒲雨苑抱着抱枕,把头埋在枕里,看起来也像个无辜的小女孩。
“说真的,”蒲雨毓暂停整理行李,跳上沙发跟姊姊一起凑热闹。“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这还真是个严重的问题。
她沉吟着,慢慢说:“蔚时琪很体贴,跟他在一起很能令人放心。琪臻也很好,善解人意,又了解我……”
“喂,你没变成女同性恋吧?”蒲雨毓紧张地打断姊姊。
“没。”她笑了。“不过如果我变成同性恋,一定第一个考虑蔚琪臻。至于谭洛胥嘛……”蒲雨苑立刻又是蹙眉,又是噘嘴的,表情多得很。
“他并不体贴,心思也不细密,一般女人所需求的条件或小说中男主角的标准,他好像都不够格。”
但他却有种吸引她的特质。是什么特质,她又说不上来,好像打从一认识他开始,她就不由自主地惦记着他,倒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事要她记得他,只仿佛他这人对她很重要似的,她非记着他不可。
但她不敢老实告诉妹妹这些,或者也因为她不太能将她的想法用言语明确地表达出来。她反问蒲雨毓:
“你觉得呢?哪一个好?”
蒲雨就也抓了个抱枕枕着,笑道:“当然是谭洛胥。”
“为什么?”蒲雨苑微。
“年轻、长得好看、有个令人尊重的职业、有钱、会笑、会玩……”蒲雨毓每讲一个理由,就扳下一只手指,十个指头都快用光了。她下了结论:“所以,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照蒲雨毓的角度看,谭洛胥又好像是颇为完美的了。不过其实,若要真的爱上一个人,也不必因为他的完美吧?蒲雨苑不语了。
蒲雨毓鼓吹似地用手肘碰碰姊姊:“怎样?主动打电话给他吧?”
主动?!她以惊吓的面容看着妹妹。她这辈子从来还没做过这样的事!
蒲雨毓发出一声受不了的低吟:“一个电话而已,不会死的!”
她还是死命摇头。
“你以后要是变成孤独老人,别怪我当年没教你。”蒲雨毓把抱枕往姊姊身上一砸,跳下沙发继续整理她的行李,然后快快乐乐地跟朋友去渡她的假了。
而她呢?尚未变成孤独老人,不过现在她是个孤独的女人。为了让自己的周末不至于太惨,她跑去租了几卷录影带,又去超市提了两大袋的吃食,想着至少有电视陪她,她不会太无聊。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差不多到了晚上九点,她家居然停电了!
一阵错愕,她只能呆在一片漆黑的电视机前……不,整个屋子都是黑黑的,好不容易才眼睛渐渐熟悉了黑暗,摸索着去找出了蜡烛点上。
偌大的屋子,只有这么一点点烛光,窗户透进的风吹打得烛影摇晃,一屋子影影憧憧,益加诡魅起来。蒲雨苑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披了衣服打开窗户向外看,整个社区都是一片黑暗,一个恐怖的状况。
她回来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像抱着一个安全的支柱。烛光把她的影子打在墙上,风却又把影子吹得支离破碎,恐惧趁机填补了缝隙,一阵寒气渗入她的背脊。
别怕,别怕,她安慰自己,停电,电话还是通的,她可以打电话找朋友,这样她就不是孤独一个,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她救星似地拿起手机,没多加思考,就拨出了一个号码。
“唯?”谭洛胥的声音是加大了的,他那里很吵,似乎有很多人,他听不到对方的回应,怕是自己的问题,连忙又加大音量:“喂?哪位?”
蒲雨苑其实一接通电话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找别人单找他,仿佛出自一种反射动作。
但骑虎难下,她沉默了半天也只得开口。“我啦。”
谭洛胥听得出是蒲雨苑的声音,没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她,意外而惊喜,尽力用平常口气问:“有事?”
她踌躇着,该不该把她的问题告诉他。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你在哪里呀?”
“我在朋友家。”谭洛胥终究还是关心她,他相信她不会无故打电话给她:“你怎么了?”
蒲雨苑终于愿意说:“我家……停电了。”
他笑了笑,不是小女孩,还怕停电。“你妹不在?”
她闷声,“她跟同学去渡假了。”
“电会停多久?”他问。
“我怎么晓得。”蒲雨苑的反应好像他问的是个可笑的问题。
“不会打电话去电力公司问?”谭洛胥反而觉得她可笑。
“怎么问?”蒲雨苑直了眼,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算了吧,别要求太多。谭洛胥认命地说:“我帮你差别,等会再打给你。”
她听话地挂了电话,几分钟后他果然再打来,有气有理地解释给她听。“电力公司说你家附近的线路临时故障,已经在抢修了,不过大概还要几个小时才修得好。”
“几个小时!”蒲雨苑喊出了声,很是懊恼。
谭洛胥想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会怕?”
他问得还算温和,她的反应也和缓了许多,承认了。“唔……”
“在家等着,别乱跑。”谭洛胥只说了这句,就结束了通话。
蒲雨苑这边却呆楞楞的,通话都断了,她还怔怔地拿着手机,好像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又好像被他刚才的话给吓着了,一颗心陡地又是惊喜,却又担心。
她心喜的是他要来陪她,她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害怕。但她担忧的也是他要来陪她,这里停电黑漆漆的,还要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谭洛胥的速度够快,当蒲雨苑仍在担心与开心中挣扎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她所居住的公寓。
“真够黑的,蜡烛怎不多点几支?”他等于是摸黑进的门。
“我家就只剩两支蜡烛嘛。”蒲雨苑说的好无辜。
谭洛胥只得进屋,慢慢适应一屋子的影影绰绰。就着茶几上的一支蜡烛他看见沙发上没什么空位,因为又是被子又是抱枕的,而面对着电视机前的茶几上堆着满满的吃食——
明显告诉人家主人停电时在干什么。
一个美妙的周末,她却一个人过,谭洛胥当然晓得,他是造成这情况的最大原因。在蔚琪臻和蔚时琪那天审完他之后,都表明了不跟他争蒲雨苑的态度,但他自己对她又是不明不白的,导致蒲雨苑成了最大的牺牲者,忽然都没人要了。
这让他对今晚的蒲雨苑不只心疼,还有一点点歉疚,也当然更打定主意要陪她了。
他自动自发地在茶几上抓起一包洋芋片来啃。“哗,这么多吃的。变胖了怎么办?”
“反正又没人在乎。”蒲雨苑咕哝着。
他在黑暗中看看她:“你怎么晓得没人在乎?”
灯光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出奇地温柔,而这样的温柔,不只令她大大地不习惯,还没来由地有点慌。
她舔丁舔略略干燥的唇,改变话题:“嗯,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谭洛胥手持着果汁罐朝她举了举,他在拿洋芋片的同时,早聪明地顺便替自己取了罐饮料。
蒲雨苑的话题转换于焉失败,无谓而没意义的话起不了作用,谭洛胥问回他所好奇的:“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蒲雨苑尽量把语气放得随意:“随便手机按到一个号码,就打了。”
“真的。”光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不相信。
“我干嘛骗你呀厂她急着辩解,太急了,反而让人更怀疑。
谭洛胥笑了。看着她,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通常,当女人害怕的时候,最希望陪在她身的,是她最喜欢的人。”
这大概就是她刚才之所以打电话给他的理由,但她却不想承认。“你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呵?”
又来了,挑逗或暧昧的,一个追一个躲的游戏。但他今天并不想玩游戡,也许是累了,也许得无聊,他忽然只想问自己内心要一个最诚实的答案,到底他爱不爱她?
“我们今天不要这么迂回来迂回去的好不好?”他骤地认真说。“我们讲实话怎样?”
他正经的语气雨苑不由得专注了些,但她不懂他的意思:“什么实话?”
他琥珀似的眼眸闪了闪,“这样吧,我先讲,讲完了换你。”
说什么?蒲雨苑的心忽然明显地跳起来,期待而紧张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由得感谢灯光的幽暗,这样他才看不清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说了。“我对你的感觉很特别,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他说的很快,一个字连着一个宇,好像不这样,怕自己会说不完似的。但无论他说得再快,蒲雨苑还是听懂了。
不,应该说她是“听见”了,但并非听懂。他爱上她了?真的?他不是一直嫌她笨吗?这真是太不可思议。
谭洛胥在简单的告白之后长长吐了口气,像释放了一件压在他心上许久的心事一般。他也急于知道雨苑的反应:“换你了。”
蒲雨苑整个人慢慢从迟钝恢复正常,脑里也渐渐开始消化谭洛胥刚才的表白。他爱她呢。光这个想法,就足以令她的心悄悄开始飞扬,慢慢慢慢飘高了起来。
她瞅着他,脸红酡酡的,想开心又不敢太开心地,小小声说:“我,跟你差不多啦。”
他慢慢笑了起来,显然对蒲雨苑的答案很满意。他认真地看住她:“你想我们有没有可能?”
怎么问这种问题。“也许……不知道。”
“试试看好不好?”他凝视着她,很认真很认真的,黝黑的眼睛里透着泄漏感情的光芒。
“怎么试?”蒲雨苑润了润唇,不知怎地,她的唇变得好干。
“亲亲?看看感觉怎样?”他半像玩笑地,却又半像似正经地要求她。
亲亲?!太快了吧?蒲雨苑骇讶地抬头看他,然而才望一眼,就失败地垂下眼眸。不行呀,只要笼罩在他那令人痴迷的笑容之中,她大概就没什么反抗能力了。
“不用吧!”她防备地。
“怕什么?”他已经向她跨前了一步。“还是嫌气氛不够好?有月色又有烛光,不是很圆满?”
“怪怪的。”看见他往自己走来,蒲雨苑竟悄悄往后退了退。
“有什么好怪?”他幽默地说,“这里有干柴烈火,还有孤男寡女,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蒲雨苑并不觉得这么紧张暧昧的时刻该笑,但她不由自主地被他逗笑了。
黝暗的烛光下,她的面颊显得有点朦胧,然而那关不住的长睫,羽翼一般翩翩,两瓣柔润的唇,像正在绽放中的花朵,在微微的薰风中,缓缓地绽开,绽开……
他吻了她。
轻轻的一吻,唇瓣柔柔地贴着,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像品尝着什么,或试探着什么,只是短暂的接触,随即分开。
她怔怔的,脸红红的,完全意外于这么浅浅的一个吻,也能有如此的震撼,她感觉热烫烫的,心是烫的,脸是烫的,让他吻过的唇理所当然是烫的,就连思想,几乎都是火辣辣的。
他也没想过,竟会是这样的感觉。他的心跳着,气悄悄喘着,迷眩于她轻柔的唇,她身上淡淡的芬芳,他发出了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知道自己的内心正在为她投降。
两人的情感似乎都找着了一个释放的出口,但那机会太过短暂,逼着他们把那激荡的感觉全收回来,然而那动荡不安的心,意乱情迷的眼,如何能收?
他看着她微红微赧的芳颜,盯着那乌黑灵灿的眸子,妩媚红润的唇;她望着他,那双褐色的眼眸亮亮的,燃着热情的火焰。
几乎是同时,他拥住她,她投入他的怀里,他的唇坚定地压向她,她回应着他的吻,之前所有的暧昧挑逗,压抑下的情感,全在此时找到舒放的缺口,但她不急,他也不躁,反正电还得停很久,他们还有好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感受这令人销魂的滋味。
柔软的唇,吮吻而非攫取,婉转而温柔地诉说彼此的情感,灵活的舌,轻俏地挑逗着对方的性感,从舌尖而至唇瓣,从脸颊而至耳垂,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肩,他的手指轻抚她的脸庞,无一刻停止的甜蜜拥吻。
这一刻不只浪漫、性感,还充满了愉悦、满足,一种难以形容的细致体验,从没体会过的感觉,令他们恋恋不舍彼此。
破蒲雨苑记录的吻。
她不知道两人厮红了到底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浑身飘飘然,像浮在云端上似的,如果不是那忽然亮起的灯,她大概可以一直这么飘下去。
电力公司在最不罗曼蒂克的时刻送来了电,顿时屋子大放光明,家里四周路灯霓虹灯什么灯……也都一下子全亮了,霎时他们好像被曝光在舞台正中央一样,两人才终于在突变的氛围下,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浪漫的吻。
望着明亮的灯,都觉得有点煞风景,找到彼此的眼睛,忍不住相视一笑,笑得温柔,笑得真心,一种两情相悦,甜蜜窝心的情感。
谭洛胥看着那实在不太该在这时候亮的灯,有点感概。他来的借口是停电,现在电不停,是不是他就没借口待下来了?
“电来了,还要不要我继续陪你?”
“不用了。”蒲雨苑警觉地笑笑,还没胆留他下来过夜。
他扬扬眉,假意地:“没利用价值了就把我丢掉?好歹有点回报吧?”
“你想怎样?”她笑着昂昂下巴,滢灿的明眸中漾着一股逗人的俏皮。
他上上下下打旦着她,狡狡的眼光:“现在是牛夜一点,你想一个男人在半夜一点会想怎样?”
蒲雨苑一口口水哽在喉咙里,差点自己被自己呛到!天啊,他当真想留下来过夜?不会吧……
她惊讶失措又为难紧张的复杂表情让他顿时冒出一阵大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吃宵夜!”
蒲雨苑这才晓得自己被耍了。不过她一直就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孩子,也不知遇到道这种事是可以计较的,她反而灿灿地笑开了:
“宵夜!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她翩然旋回房间拿了皮包钥匙,镜子前看见自己的头发乱乱的,于是随便抓了两条发带,往长发上扎了两条辫子便出去见人。
于是当她再出现的时候,谭洛胥看见的是一个扎了两条辫子像个女孩般可爱,但又有张成熟面孔的漂亮女人,他忍不住要赞:
“你到底还要令我有多少意外?”
蒲雨苑蹙蹙眉,听不太懂。“你指什么?”
也许就是她这种不刻意经营的特别魅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迷惑吧!他忽然有股骄傲而满足的感觉,因为这个特别的女人是他的。
他笑了,口气变得好温柔:“走吧,我们去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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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颗柠檬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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