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 第二十六章

  大雅提起笔,想写母亲。在泪眼中,看到牺牲殆尽的母亲,自己终究也会走上这条路,就着同样的剧本演下去:女人的一生。只有当了母亲,才会想起年轻时对母亲的种种顶撞与不敬,老天有眼,明察秋毫,下一代也会这样的加倍还给你、刺痛你,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母亲最后的日子,应该是黯淡的,如同尼采说的,「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母亲生了双胞胎弟弟之后,哼着下行诗,创作归零、健康下滑、心情沮丧。over -the -hill,人老珠黄,人生巅峰期已过。母亲最后一段下坡路是翻滚的走完。
  趁着脑中仍记得那个美丽脸庞的热度,大雅速速拿笔写下:「乍看林土妹的外表并不突出,不爱运动外加四肢短小,青春的起点,身材已经走样,举走投足飘着婶味。微凸的小腹很碍眼,一路陪伴到大学毕业工作结婚怀孕,穿什么衣服都遮不住。傻气的土妹根本不在乎肚上的一块肉,心想,真爱使人盲目,爱她的人绝对可以无视于她身材的一丝小缺憾,根本不怕嫁不掉。
  光看脸蛋,土妹长得还算秀气,皮肤白皙,天生的双眼皮,深度不输给混血儿。上唇菱角分明,抹点口红就很讨喜,只需简单的打扮就能出门。虽然身材不完美,一路走来顶着浙大外文系的学历 ,身旁不乏追求者,从中挑个结婚的对象也不难。她在青春的尾巴,找了一个每项条件都满六十分的男人,共渡一生,圆了少奶奶的美梦,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在外抛头露面打拼。
  时间,残忍的像把刀,把青春容颜切割得不成人形,身材变得拥肿;但在土妹这边可不是这样说的。几年不见,脸蛋比以前饱满,两颊红晕,带着少女羞涩的味道;略显梨型的身材,在生完孩子后,变得纤细有致,短腿也变瘦变直,好像长高了五公分,看不出生过孩子。一般来说,产后脱离圆胖外型的女人不多,土妹做到了,跌破同学的眼镜。
  时间善待了土妹,她的美丽也在岁月增长中增添。
  走进家庭的土妹没有忘记成长,虽是不虞匮乏,也不能混吃等死。她晓得人生该尽的义务,孩子的教育、三餐、接送,亲力亲为,让先生无后顾之忧。土妹过着规律的生活,早晨准时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餐,送走孩子,开始忙碌的一天。洗衣打扫买菜,偷闲读点英文法文德文、做点运动。孩子都上学后,她展开新页--写作,写新诗,每天至少维持两小时的创作。土妹也是个讲义气的人,朋友有需要就两肋插刀,接翻译稿、校对新书,收的都是友情价甚至免费,还清以前的点滴人情与恩情,她终于体会到,不为金钱而工作,很快乐。
  如果说土妹运气特别好,也不是很公平,从小到大乖巧听话,中规中矩,课业维持在前段,做学生的时候就专心读书,不让父母唠叨一句;她也不抢做人群中的焦点,只是简单而平凡的尽责,带股傻劲积极地活着。到了该做事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任何机会,分发到偏乡,当起英文老师,该拼该冲该加班没少过,私下也给学生补习,只想给父母亲好的生活,趁早报答养育之恩,教书以外常接一些活,甚至同时打好几份工,薪水不输男人,醒着的时间几乎都在挣钱,一天上五六堂课,有时嗓子都哑了,骂不出声音来。
  三餐不是便当就是热水泡冷饭,乱塞乱吞,越快越好,生活基本需求变低变少,吃喝拉撒睡。所以遇到对的人,就停下一切进入人生下一阶段。
  一回,土妹独自去隔壁小镇,身边没带着孩子,被一个年轻男子跟踪,那时土妹已经步入初老。对方追得很紧,她匆忙奔到对街回头大喊:我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没想到对方回敬没关系。一路追到车站才罢休。时间善待了土妹,十分善待。令人眼红。土妹没有随意挥霍,她懂得珍惜眼前人,面对身旁终身的伴侣,她很知足,她感谢有人给她物质的美好,也给予她自由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土妹的眼中,散发出世间少有的灿亮。」
  大雅心中充满感恩,她有这样一位拔尖的母亲。
  「母亲走了,家也没了。」这是大雅心中对母亲最深的想念。二十二岁的她也有了两个孩子,双生子。成为母亲,比母亲早了八年。她终究步上所有女人的后尘,未能摆脱这样的命运。谁曾说过,「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不是你父母的续集,不是你子女的前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这个社会不缺一个抛头露面打拼的林大雅,但是文家的两个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大雅求学的轨迹比一般人崎岖,叉路、弯道、石子路,有时还要涉水渡过深潭。欢乐的童年一结束,进入青春期就开始照顾幼弟,好像还没长大就做了妈妈,高中背着小弟进班,学习常被打断,十八岁结婚离开老家到上海,准备了半年参加高考,考上附近的三本学校,比别人晚一年读大学。大三升大四那年生产,为此又中断了一年学习。大雅打算回学校完成课业,但是两个孩子嗷嗷待哺,怎么办呢?大雅被困住,进退不得,身上绑着拖油瓶怎么完成学业。只剩一年,放弃太可惜;丢下两个幼子去圆梦,家人亲族怎么想。
  诗经知道她的顾忌,想照顾孩子又想完成学业,鱼与熊掌很难兼得。在抽屉放零用金时顺便留了一段话,「赢家是解决问题的人,赢家看每个问题都有答案。你要为完成梦想之路找方法。」
  神鬼交锋第八回合,一句鼓励的话,胜过十句的责备。无声的言语,无形的支持力量。大串的岁月等着我们一起补满一起追寻。
  良言入耳三冬暖,鼓动大雅主动向家人开口,找公公婆婆沟通,联络几个阿姨来家里帮忙,让她能有时间把学分修完。即使已经有两个孩子,分身乏术,大雅鼓起勇气走完学习的最后一哩路,站好最后一班岗,打算用一年完成大学学业。
  婉秀年轻就接下家族企业,海归的她,做了母亲之后变成凡事都想掌握的女强人。人人眼中长袖善舞的公关,家事公事都讲究规划,定期洗晾熨烫衣服,宴客列名单菜单,过年回乡下省亲也会提早预备礼品。她的一生都在规划中运转,出尽风头。为了梦想,多苦的磨难都吃下来。三餐亲自督导佣人烹煮。不仅包妥早餐,连中午的便当也负责到底,晚餐四菜一汤。婉秀的眼睛很美,笑起来很妩媚,遇到好笑的事情总是张口大笑,并爆出哈哈哈的笑声引动身旁的人一同欢乐。
  热情,长期从事公关工作,什么场面没见过,人脉广交际多,遇事不退缩,凡事往身上揽,挺身而出化解危难,常自夸上辈子是武功高强、浪迹江湖的女侠。她常对后辈说,「道德,是提升自我的明灯,不该是呵斥别人的鞭子。」道德是指引我们提升自我的明灯 ,而不是用来要求别人、斥责别人。意思就是在教我们严以侓已,宽以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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