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帖皇后药 上 第二十章

  芮毓眼睁睁看着,噤若寒蝉,把手中剩下的唯一一颗坚硬的核桃藏进袖口,又拿起蜜瓜慢慢啃着。
  大清早,梁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威着急忙慌的回到冬雪园,却见太子殿下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园子长亭下,喝着茶,捧着书,身边坐着个芮姑娘……
  杨威憋在喉咙的话一个打转咽了下去:「姑娘在画画啊……」
  芮毓抬头笑笑,似乎是不大好意思让杨威看到,将宣纸折了起来。其实她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像鸟又像鸡。
  杨威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殿下,一大早梁府就来了许多官员,都说是来看殿下的,怎么才一个晚上殿下的行踪就暴露的如此彻底,莫不是六皇子……」
  沈绪轻放下书本,毫不在意:「这么长时间足够左相查到踪迹,并非与六皇子有关。」
  皇叔的动作也真够快的,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撤掉康廉府的伏安军,短短几个时辰就把伏安军调到了梁府照看他的安危。
  若不是如此,恐怕梁府的家丁肯本拦不住那些美其名曰看望太子的大臣。
  杨威:「那殿下可有打算?」
  沈绪睨了他一眼,没再多说,手闲着去拿芮毓方才画的玩意儿打开一瞧,嘴角弯了弯:「喜鹊?」
  芮毓一脸认真的在图纸旁写下两个大字:鸭子。
  沈绪:「……画的挺好的。」
  芮毓心满意足的又抽出一张新的纸,埋头苦画。
  不到一个时辰,从梁府传出去的消息说太子暂住梁府只因途中遇刺,不便移动要好好调理。
  也有小道消息说,刺杀太子的人是左相窦氏的人,还有说是康廉王的人,总之这场皇位之争闹的沸沸扬扬,平城更是不少文人雅士谈论起了朝堂风云。
  更有人不屑反笑:「哪有什么皇位之争,储君之所以为储君,不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康廉王有什么可争的?」
  沈绪立在窗边摆弄着那些写满名字的竹签,嘴角挂着笃定的笑,事情正朝他当初布局时那样发展。
  忽然他目光一定,落在窗外趴在石桌上睡着的姑娘,还意外捡了个小姑娘。
  赫北在门外提醒:「殿下,人都在园子外候着了。」
  沈绪轻轻敲了下窗台,转身踱步到床边躺下,被褥遮到了腹部,还没到屋内便能听到里头的咳嗽声。
  几位大臣一愣,忙推门而入,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似的,抖着袖口来到床边,哭喊着:「殿下受苦了,受苦了!」
  沈绪嘴角一扯,这些个老东西就会玩这一招,他不在平城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恭维沈廉的。
  几人在床边嘘寒问暖的,又把左相痛斥了一番,说的义正言辞恨不得扒了窦齐鸣的皮。
  沈绪皮笑肉不笑的听着,直到有一人提议说:「既然殿下是清白的,那不如择日登基,以保国泰民安。」
  沈绪笑笑,意味深长道:「恐怕左相并不是如此想的。」
  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人姗姗来迟,带着三分怒气:「殿下是先帝立的储君,是太子!如今先帝驾崩已数十日,殿下登基,岂容左相放肆!」
  来人是左御史周大人,此人恪守礼仪制度,一直以来都以太子是第一任皇后之子,地位尊崇而在朝堂上力挺太子,算是沈绪的人。
  一炷香,左御史把左相骂的狗血淋头,旁边的大臣立刻噤了声,谁也不敢同他争。最后在左御史大手一拍,言明对太子的衷心下,众人散。
  赫北从屋外进来,看到沈绪不耐烦的神色立刻笑了,打趣道:「周大人倒是同殿下站在一边,就是太迂腐激昂,以后殿下还免不得要听他唠叨。」
  沈绪轻笑一声,这个周大人,什么时候得治治他的臭脾气。
  赫北又说:「这几日不少人盯着冬雪园,人多口杂的,殿下还是好好装病比较好。」
  沈绪摆了摆手将赫北打发出去,又听赫北说:「芮姑娘方才听说殿下病了,去小厨房替殿下煎药来着。」
  沈绪扭头一看,窗外的人果然不见了。
  ——
  凝香和秋水在灶边帮忙,凝香忙接过芮毓扇火的蒲扇:「这个奴婢来,奴婢来。」
  秋水瞅了一眼炉子上的陶壶:「姑娘有心了,还为公子煎药,只是奴婢觉得还是叫郎中来比较好,万一喝错了药……」
  「无碍,殿下连蚯蚓都吃得,有什么吃不得的。」
  赫北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时正抱手倚在门边。
  秋水朝他扯了扯嘴角:「赫将军说什么胡话……何况,哪里有什么殿下。」
  她朝赫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凝香还在这头。
  赫北轻声一笑,反而对凝香说:「凝香姑娘应该早就知道了。」
  凝香朝他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分寸拿捏的正正好。
  芮毓打断赫北与秋水暗地里的争执,指着这壶冒着热气的药,示意赫北端过去。
  赫北倒是不介意被人差遣,左右是芮姑娘,也不是别人。他撸起袖子,手上因为长年累月握兵器磨出的茧正好拿的住这么烫的药。
  二人一前一后至沈绪屋前,守在屋外的杨威及几个季家军便听到赫北说:
  「殿下这几日累着了,腰酸背痛,下不了床,姑娘除了用药,是不是还会其他法子?」
  比如说按摩什么的,赫北暗搓搓的想着,自以为替殿下讨得了什么美事儿。
  芮毓闻言小脸肃了起来,认真站在门前沉思一会儿,拧着眉头点点头,是还有个法子。
  赫北便笑了,说了句辛苦姑娘,就把芮毓放进屋里。
  杨威几人围上来问他,他只扬着嘴角笑:「情不知所起。」
  几人抖了一地鸡皮疙瘩跳开,懒得理这厮诗兴大发。
  闻着药味儿,沈绪就知道谁来了。
  他正想同芮毓说明此事,就见芮毓把托盘放下,弯下腰,细心的将还热着的药汤吹凉了一些,汤匙同瓷碗碰撞的声音,让沈绪一时间出了神。
  然而,一会儿功夫过去,也没见芮毓要把药给他喝的意思。
  反而是从随身带着的布囊中掏出了一块卷着的旧布,她在沈绪床边将那卷布展开。
  里头躺着数十根银针。
  沈绪一下回过神,蹙着眉头退了退身子:「方才没来得及与你说,我身子无碍,不用喝药。」
  更不用扎针。
  芮毓眨了眨眼,心下了然,微微叹了口气,以前她害怕的时候,也是这么骗师父的,原来他也怕呀。
  芮毓挑出一根银针,又抬手在沈绪背上拍了两下,那双大眼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说,不疼的呀。
  沈绪看出了芮毓不信,嗓音同脸色一道沉了下来:「是谁和你说我病了?」
  芮毓下意识回望门外,眨了眨眼又转过头,手边的银针已经被放回布囊中,扔到老远的地方。
  她叹气,颇有点老道的感觉,这模样还是从她师父那里学来的。
  芮毓只好先把凉了些的药端上给他,沈绪也不知道这到底治什么病的,但总归喝不死人,在芮毓热切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碗底与木桌碰撞咚的一声,正好赫北推开门:「殿下,徐国公家的姑娘来了,说是替徐国公来看殿下。」
  赫北说着,还拿眼睨了芮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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