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大爷在微山湖的分舵,得知丰恒到来,着实吃了一惊:事情瞒的那么死,怎会还真如老夫人说的会让丰王知道!
他立刻带了两个儿子迎出门去——
丰恒步下马车,只见一个青灰色衣衫的中年人领头在门口迎接,面貌上,有几分舒娴的影子。
舒媛和舒娴长得并不像,舒娴其实长得很像舒老夫人,气质端庄,容貌贤淑,眉眼里是当家宗妇的严肃内敛,而舒媛与舒琼轩,据说长得像两人过世的母亲。
丰恒与舒大爷开门见山,「听说是运河上的船出了事,不知为何却到微山湖来处理善后呢?」
微山湖并不在运河主道上,一直以来,运河有漕运总督负责督粮道,也就是将南方的粮食运送到北方,这是官粮,军队和赈灾的粮食都来自这条命脉,除此之外,朝廷严格把关的盐,铁,也走这条道。
但这些往来,其实只占运河上船只往来的极小部分。太.祖开朝以来,盛世百年,南北贸易频繁,北方的木材,裘皮,草药,马匹,南方的丝绸,茶叶,蔬果,洋货,只有物资走起来,生意才能做起来。
运这些的船是私船,水上不安全,几条船就会一起走,久而久之形成小团体,小团体结合成帮派,帮派就要定江湖规矩,这就诞生了船帮以及船帮背后的各大家族。
在江南的水道,有四成船是舒家的。舒家,就是这江南水道,大小船帮都要卖几分面子的领头羊。
舒大爷早先与跟母亲商议过,事情要一直瞒下去,除非丰王这头的人亲自过问。
当下,舒大老爷略一躬身,道:「世子,请跟我到后面来。」
别院里——
小丫鬟愁眉苦脸,「小姐你下巴都饿出来了。」
舒媛撑着下巴:「我本来就有下巴。」然后学小丫鬟叹气,「哎,想瘦的时候喝水都胖,想胖的时候吃肉都瘦,命苦。」
小丫头直接将一个枕头砸过去:「您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行不行!老夫人说,再不见您长肉,就要打断我的腿了!」
「哎呀!」舒媛接住那个软枕头,按到腰后靠着,「你要这么想,我要不长肉,奶奶就让一直在庄子里养着。这里有自个儿的菜地,池塘,果园,里里外外都可以让你野。但是奶奶一个月都未必会来一次,你的腿最起码还能好好在身上一个月呢。」
小丫鬟瘪了瘪嘴,「好吧,这么一想的确还不错。」
舒媛笑眯眯的,两只小奶猫在脚跟处蹒跚而行,像两坨棉花一样蹭着着她的皮肤,痒痒的,软软的。
舒媛一手一只抱进怀里,「我觉得它们饿了,该喂牛乳了吧。」
小丫鬟翻了个白眼,把温在暖窝里的牛乳拿出来,道:「也不知谁这么坏,给您送两只野猫儿。这种猫满大街都是的,要送就送个波斯猫嘛。」
猫送来的时候有个竹编的窝,里面垫着塞了棉花的软垫,这会儿就在舒媛床上放着,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些小物件,婴儿吃食的小勺啦,塞了铃铛的毛绒球啦,俨然把猫儿生活所需的吃食玩具都考虑到了。
舒媛就用那只小瓷勺,挖了牛乳,一点点喂猫。
小奶猫舔了勺,又舔舔舒媛的手指,竖着鼻子表示还想吃。舒媛喂了这只,下一勺喂那一只,她们俩倒不调皮不争抢,知道要挨个等。
小丫鬟还在边上嘀咕:「我听说那波斯猫是蓝绿眼儿,两个眼睛的色都不一样,毛长长的,跟雪球一样。我表姐跟的主子就养了一只,吃的可金贵呢,每日要有新鲜的小鱼儿,还是活的刚抓起来的,要是拿死了一会的糊弄它,它碰都不碰。」
小猫儿仿佛感觉到了小丫鬟的嫌弃,两只前爪盖过脸颊,一个劲儿往舒媛掌心里钻,舒媛笑,点点它们的小鼻子:「你们也觉得面子很重要呀,让你们兄弟姐妹的主人分摊一点儿咯。」
舒大爷领丰恒进入分舵,这处分舵,前半部分临街,后半部分与水相连,借了微山湖湖湾内的地势,所临水域水波平静,风浪极小,宅后有三条石桥延伸到湖湾内,外路往来卸货,中路容船只停泊修造,内路连仓库可租凭停放需要长久放置的货物。
三条石桥又分别做了小桥连入深水区,搬卸货物的船工奔走往来,或靠人力,或借用独轮车、平板车等工具,算账先生耳朵上夹着毛笔,手里托着算盘,边点货物边结算开出条据,及目处,人连着船,船铺到尽头,看不到水面,其规模之大,与平常人印象中的江南水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烈日将石桥晒的发烫,丰恒一路走到石桥的尽头,临近碧波湖水,才开口:「十成的码头,只用了七成。」
「是。」舒大爷解释,「遇风浪天气,此地亦是船只避风的港口,会有湖中渔船过来,故而预留了位置。」
又与丰恒解释,「微山湖往北,是山东洪家为首的山东船帮,世子可将此分舵看做是江南水道的终点。」
「再往北走,舒家说的上话吗?」
「可以。」舒大爷不卑不亢,「话虽弱,但水道上做事仰仗的是百年来的道义和交情。再者,若舒家不能往北走,亦可以让他们不能南下。」
丰恒闻言,赞许的一点头,「霸气。」
舒大爷略一垂首,「不敢居功,二十年前,我从母亲手中接手水道。这条江南水道,在先父手中时到金陵以南,从金陵南到微山湖是在母亲手中定下的。」
金陵南北民风大不相同,贯穿金陵的长江就像一条天坎,从此往南是儒雅书卷,以此往北则是彪悍尚武。
从金陵南到微山湖,短短八个字,可谓寸步寸险。
「无怪民间给舒老夫人‘女中豪杰’四个字。」丰恒的目光穿越船与船之间的空隙往浩淼的水面远去,话音一转,「水道在手,水匪却从未根除吧?」
舒大爷微微一笑,「百姓靠天靠水吃饭,总有天不给脸,水不给情,吃不到饭的时候,灾来为匪,灾去是民,是匪是民早已分不清,又要如何根除的尽。」
「水道上每年都有几船货被劫,对方有意,舒家会赎回来送还本家,若对方谨慎,接洽不到,舒家会直接赔付船家,货物任水匪自行出手。一直以来,就这样维护着水道和水匪之间的平衡。」
话到此,舒大爷抬手做了个‘请’,道:「世子这边走。」
他引丰恒到最内侧石桥尽头的仓库,与另外两桥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相比,越往仓库走越清冷,高达数丈的仓库外墙,漆黑交错的宆顶严肃的压在头顶。
舒大爷一一解说各个仓库的用处以及停放类别,直到最深处的大门,他示意人开门。
两人高的门被从两侧拉开,一洼水入目,进而是高大的船身,这是一间水中仓库,可容货船直接停播在内。
那艘船却不完整,有一个半人高的洞破在右舷,洞口用另一种颜色的材料做过临时修补。
「这就是出事的船。」舒大爷言简意赅,从外观看,这是一条普通货船。
丰恒随他上船,走过夹板,踏足木质楼梯,下到船舱。
舱内的货物装在箱中,依次累叠。舒大爷随即打开了几个,冰凉带着金属特有光泽的砖块露出来,一个词也在这时候跳进丰恒的思绪——精铁。
铁可锻造武器,在本朝受到管制,从铁矿开采到民间使用,都要登记造册。一般铁矿挖掘后,难以运输,会就地设窑提炼,普通的、下等的流入民间锻造农具等物,而精炼得到的精铁统归国库,用于朝廷制造兵器铠甲。
从南到北的水道附近好几个省府有铁矿,所出之铁运输上属于漕运总督管辖,走督粮道。
而今却有民船运铁,还是用于兵器的精铁。丰恒探手触摸铁砖,冰凉的触感直刺而来,这绝不是一桩普通的私铁贩卖那么简单。
他回身目瞩舒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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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深闺里的小吃货 上 V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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