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是宋吟晚同个孩子计较什么。
宋吟晚被彻底搅没了胃口,扫了一眼桌上的‘借据’,「戚娘子,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拿她年纪小作文章,不若就由你这个当姐姐的来替她还?」
「我?」封戚氏当即被噎住。「四婶真爱说笑。」
「我不是在说笑。」宋吟晚冷下脸道。说孙偌滢年纪小,就是个笑话。合着还比衡阳公主大上两岁。
封戚氏被堵没了话,只得尴尬陪着笑,心底里却是恨极了宋吟晚此刻装腔作势地拿乔。
她国公府出身又成了绥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会缺那八百两银钱!无非是在这糟践人呢!
可转念一想,她已经在姨母面前是接下这借据,打了包票会解决此事。若宋吟晚油盐不进,啪啪打了自个的脸不说,照姨母那性子,只怕能闹得她在娘家也没面。
八百两——对宋吟晚来说不算什么的东西,极有可能成了压在自个身上的重担。如此一想,愈是心气不平了。
「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四婶又何必这样揪着不放,落了小气名声。」
她嘀嘀咕咕的,声音并不小。
可把宋吟晚身边俩丫头给气坏了。
「那又不是我们家主子拿刀架脖子上逼她写的,是她自个讨的,棋臭输不起,还反过来倒打一耙。奴婢打跟了主子后就再没见过这等行径了!」
封戚氏当即反应过来,「你个贱奴才,把我比什么乡下泼才呢!」
「原来戚少夫人还知道呢。」枕月咕哝了声。
「主子说话,哪有你个贱丫头插嘴的份儿!」封戚氏身后跟来的婆子,立时怒了眼,一脸凶相作势往前要撕。
枕月被吓得直往后退。
「闹够了!」宋吟晚猛的起身,抄起桌上的瓷碗‘哐’就砸了个稀碎。
红豆沙洒了满地,不偏不倚全在封戚氏的脚面上,顿时烫得她尖声直呼。
宋吟晚冷眼瞧着,「云隐斋岂是让你们撒野的地方!」略作一顿,「脸是自己要的,不是别人给的。别等到被人踩了脚底下了才想起来捡。」
封戚氏这会儿已经是被烫麻了,只听了宋吟晚那话,浑身的血液尽数往脑袋上冲,嗡嗡响。她自认是好声好气赔尽了笑脸,话也是在情在理,却被如此刻薄恶毒相待,连着几个‘你’气得颤声说不出话。
好半晌才道,「宋吟晚,你要这样锱铢必较,我也把话敞明了。这事儿闹起来伤得是一家人和气,设赌的事儿传出去看看到底损的是谁的颜面!」
就宋吟晚那破名声在外,什么棋局,怎可能是有真本事,还不知是耍了什么阴毒手段!
宋吟晚与她面对面,气氛僵冷到了极点。
封戚氏忍着痛,不怕同她撕破脸了。宋吟晚虽然身上气势凌人,脸上却褪了血色,额头上冷汗涔涔。
在她看来,无非是怕了。
「早知如此何必呢。」
「八百两,三日为限,少一钱都不行。」
与封戚氏的话一同落下的还有宋吟晚,堪堪令封戚氏的得意僵在了脸上化作不置信。
宋吟晚睨着她,复又坐了回去,过了那一阵的阵痛。「莫说这张契纸,连同世福交引铺,十三坊当铺留的底据,你且想好了要多少银钱来赎。」
封戚氏霎时脸白如纸,「你胡说什么?!」
「侯府的金银窟里养出了蛀虫,中饱私囊。你婆母宠你,提携你,怕是没想到过养了头白眼狼罢。」
「不,不可能的,你怎可能会……」封戚氏强作镇定,牙齿咯吱打颤。在她说出那几家铺名时已是惶恐难安。
「我要查自然查得到。」宋吟晚道。唯一奇的是,她昨儿才交代下去查封戚氏,今儿起的底完完全全交了她面前。如此神速,除了四叔手笔不作第二人想。
眠春得了示意取来一红漆木匣子,里面是一叠的字据,田产铺面间杂金银细软,零零杂杂,俱是落了封戚氏的名和印子。
宋吟晚扶着匣子,阖上了盖儿,冷幽幽笑道,「大嫂就快回来了罢。」
封戚氏这会儿真真是吓得魂飞天外了,扑通一下腿软在地,再迎上宋吟晚的眼神,却似瞧出什么,忙是跪着挪近了她跟前,懊悔痛哭,「四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千万,千万别抖搂出去!」
难得封戚氏的脑子好用了一回。听清了宋吟晚说赎回,便是还有赎罪的机会。
证据全部捏了人家手上,如同被扼住了命脉,一切听凭,只怕宋吟晚觉得她不够诚心,苦苦哀求。
「当真是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封戚氏哭得脸上糊糟糟的,陡的一喜,猛是点头。「只求四婶能网开一面,不不不,这些东西我都会填补上的,求四婶高抬贵手饶了我这回!」
宋吟晚弯起嘴角,「那你且把乞巧宴上,你做的,旁人做的手脚,说与我听听。」
「这……」
——
过了晌午,蝉鸣扰人。
西面的锦澜轩里,丫鬟取了雨伞样的罩子盖在了食案上。木骨作架,薄纱铺面,底下将将能看见颜色洪亮的腐乳肉,旁边佐一碟银丝卷儿,能蘸了吃,并几样爽口的拌野菜。
乃是封元氏给夫君封元宗留的饭菜。
一丫鬟匆匆从外头入,封元氏瞧见是贴身侍候的,便叫另两个下去了。「戚娘子去要借据了?」
「去了,还是一大早去的,结果被云隐斋的下人拦在庭院里干等了个把时辰。原说侯夫人是病了,后来瞧见‘四物汤’才晓得哪是病,就是女人那点子事儿,可把戚娘子给气坏了。」
「后来呢?可给了?」
「给没给倒是不清楚,只晓得戚娘子在云隐斋待的时间不短,走的时候脸色差得很。」丫鬟见主子皱眉,揣测宽慰了道,「戚娘子成日里打着大夫人的幌子,是大夫人身边亲信。那宴席无非是两边架起的擂台,你来我往,火自然是往那头烧的。」
封元氏低低应了声,心底却无端打了个突突。
正此时,衣着黛蓝锦服的男子兴冲冲地冲了进来,一口唤着一个‘澜儿’。
封元氏递了个眼神,那丫鬟便谨慎得不再言语。而她自己则笑吟吟地对了男人。「何事叫二郎这般高兴?」
「快出来瞧瞧我给你做的好东西。」封元宗拉着她的手,领着她出门看。
廊檐下,下人抬了一把木头椅子搁下。椅子打磨得光滑,底下两边是圆弧,封元宗伸手推了推椅子背,椅子便一前一后地摇晃了起来。
「你原来就爱荡秋千,这像不像?」封元宗像是急于献宝的孩子,又拉着她手将人扶坐了上去,「你且试试,可舒服?」
封元氏温柔地浅浅笑,「嗯,不但舒服,还很有趣。你这两天早出晚归便是在木作坊忙活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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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谁说夫人是草包 上 V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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