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蒋舟和裴承志都决定出去闯一番,他不想缺了那份男人应有的胆气。林渊跟沈木白赤衤果的在他面前表露觊觎之心,他除了讲道理放狠话,却无实际跟他们抗衡的能力。
如今万事俱备,他不能因为内心的惶恐和不舍停止这场博弈,遗憾终生。种种缘由杂糅下,激发出他身为男人潜藏的野心,他行程已定,决心已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秦蓁。
「如果不只是为了我,那就去,」秦蓁温柔的脸孔变了副,看向箫清羽的目光仍是崇敬的,眉宇却少了作为妻子的柔媚,添了果毅,笑称:「箫兄,外面的商旅对外来者不打压厉害,更狡诈多变,你去后不可为女人劳心伤神,放开身心施展,也要时刻警醒自己。行商也犹如打仗,不能瞻前顾后。万一……你只需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等待接应你的家。」
箫清羽握紧她的手,紧盯她的眼,他害怕从中看出一丝不舍却也看着:「你舍得?这一去,恐怕至少半载。」
秦蓁缓缓转过头,眸中扬起悠然笑意,辞气轻缓:「我不舍,也不能将你拴住。婚姻不是我们的束缚,爱情也不该是我们的全部。放手去做吧,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以你为荣。」
北去之途不仅只经商之事。杭州地处中土版图的极尽沿海一带,与倭国遥海相望。从这出发,必走水路。即便现在的国尧天舜日,风清弊绝,是有朝以来极为繁荣鼎盛的时期,但海盗跟倭人的滋扰是老生常谈,从数不清的上上个朝代就困扰着沿海地区,无法杜绝。沿海地区纵然因为兴盛渔业、盐场等过得富庶流油,当战争爆发时,也是深受倭人其害的首当其冲之地。
到了北边地区之后,也并不轻松,在那里有徘徊了上千年的游牧民族,跟历代中原皇帝缠斗不休。如今的鞑靼人,虽惧当今圣上的威仪,不敢大肆进犯,偶尔鲜衣怒马劫掠一番他们自己不能生产的手工业物品,是常有的小打小闹。
综上种种,造成了秦蓁始终犹豫不决的原因。不过既然表面上决定放手,她没有表露过多忧愁,这些天竭尽所能打听沿海路程和皮货销售的风声,为箫清羽铺垫道路。
临行前的一天,气候转变微寒,秋凉夜冻,苍穹嵌了零散的星子,像一块灰扑扑的幕布。芙蓉暖帐内,却是火热蒸腾之象,漆黑的空间里略见起伏的暗影,或吭或低的秘语谱成一轮又一轮抑扬顿挫的欢曲。
秦蓁抬起纤白手臂,捂住男人汗湿的嘴唇,颤声警告:「到了外面不许胡来,否则我永远都不理你。」
箫清羽错开,吮住她青葱指尖,笼在她上方,黑遂的目光呈直线连接她夜中灿亮的星眸:「嗯,我在外面就化作一面铜墙铁壁,我不看别人,别人想撞上来也叫他碰壁而归。谁敢造次,格杀勿论。」
秦蓁微眯溢水秋眸,挑他下巴轻捻:「这么凶啊。」
箫清羽形如闪电的扌廴壬辶井虫夂丰月兀囗女,语气却是不符行动的柔缓:「在你面前是银样蜡头枪。」
「嘁,乱用成语……你呀,银锥铁刺差不多……疼……」
箫清羽快被纟六乂乂十了,如醉深渊。
今晚的大小姐前所未有的热情放肆,美好到差点动摇了他的离开的决心……期待明年,他能够跟她过第一个新年,看第一场雪。
在箫清羽带着皮料北上后,秦蓁搬到了城里绣庄居住。按说她该回箫家,侍候长辈,才合规矩,她的本意也是这样的。但箫清羽坚决不同意,她手上至今残留的伤痕令他心有余悸,即便大房有悔过的迹象,箫清羽也不愿有秦蓁受到一丝一毫委屈的可能。内忧犹在,还有外患,沈木白那边也令箫清羽不安心,有了绣庄的伙计,力量总比家里单薄的几个人大。对大房那边的交待是,秦蓁在城里织纺做工,能补贴家用。每月多给出三百文钱,大房那边自然没话说了。
有人离去有人归。绣庄易主的事瞒了将近两个月,是因为秦文柏外出省城谈生意去了。将近年关,秦文柏冒着风雪而归,进屋呵气冲天,解撂大氅,开怀大笑,嚷着见夫人。
这回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另外,还在外省拉拢来一批刺绣的合作,这些进行顺利,都依赖杭蜀绣庄重新崛起的名声。时隔十几年,仍有老商户记得当初绣庄的如日中天,风头盖世。现在绣庄蹿上苗头不久,不用他推广,就有人闻听消息,主动找上门,人流纷至沓来,好言好语说尽,令他倍感尊荣,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最辉煌的岁月。
秦文柏大步踏入暖厅,盘膝在罗汉桌上,环顾插屏壁橱,没等捧着的手炉发暖,呵斥一个身旁点香炉的婢女:「还忙什么,去叫夫人过来。」
姜如巧听丫鬟传话时,手中的发钗一下子插偏了,妆镜中的脸由红转青,几层厚厚脂粉都遮盖不住。
姜如巧待了片刻,披上厚裘云肩,撑开竹骨纸伞,由侍婢搀扶着出了屋门,往暖厅去。
姜如巧步调缓慢的走过假桥长廊,到了暖厅门口,将衣肩上的薄雪慢吞吞拍落,复迈入门槛,一眼瞥间丈夫翘首期盼之色。
她乍看一眼便诺诺低下头,不敢与之直视,径自绕到秦秦文柏侧后方,替他拿肩:「老爷回来啦,这一路辛苦了……」
秦文柏反手覆过去,捏住她的手一把将人扯坐到腿上,搂住娇妻在怀,用密密的青髯扎她的脸,语态缱绻体贴:「巧儿独自在家内外操持,才是辛苦。模样清瘦不少,面容憔悴,让我看得心疼。」
姜如巧勉力微笑,几番推阻丈夫意欲亲密的行为:「都是我分内的事。老爷累了吧,我去厨房亲自熬点莲子银耳粥给你喝。」
秦文柏眼底精光微现,生了疑惑,不动声色的搂着她:「不急。巧儿可知道,我此去外出谈生意,多仰仗了杭蜀绣庄的名望,这都是巧儿你的功劳。有两家大商户,提出跟绣庄合作,你熟悉绣庄事务,合作的事我都交给你管,开不开心?」
姜如巧笑意僵住,如被一把冷刀直捅心脏,心潮搅乱,生硬的驳斥:「这不行吧,老爷知道的,绣庄一年前只剩一具空壳子,除了杭蜀绣庄一个名声,什么都没,当时那苏绵雨要求入驻,开口就分去五成股,当时老爷对绣庄不抱希望,一口就答应了的。」
秦文柏微微不悦的拉开了与妻子的距离,鹰隼锐眸微冷的凝着她:「我说一件合作的事,你扯这么多做什么,还自贬阵营。苏绵雨占了五成又如何,没有杭蜀绣庄这块招牌,她们从头做起要多少年才能声名鹊起,这是当初蕙兰足足花了四年时间才打下的根基。说到底,绣庄还是拿捏在我们手里,一个苏绵雨有何可惧。」
姜如巧以帕掩鼻,避躲丈夫的目光,吞吞吐吐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经常外出,没仔细经营,把烂摊子都丢给我一个没有经验妇人,我能怎么办呢,只能贯彻你最先的指教,在绣庄有起色后,拼命想挽留住苏绵雨,后来她提出又要两成,不然就撤走,我只好应了。」
「什么?!」秦文柏肝肠一下子气硬了,温柔的脸色荡然无存,激烈摇晃她的肩:「让出哪两成了,温州的还在不在?」
「不在,那是另外的一成……」
绣庄到底变成什么样了。秦文柏一把将人从腿上推下去,胡须气得发颤,大嚷:「账本,把账本拿来给我瞧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败家娘们败光了多少,」他看姜如巧伏困在地支支吾吾不去行动,更加来气,直接喊管家:「管家!把杭蜀绣庄的账本拿过来。」
「没有账本,全都没了,杭蜀绣庄成苏绵雨的了!」姜如巧恨丈夫说变脸就变脸,除了利益毫无人性可言,气得一股脑说了出来。
秦文柏直立的身躯有泰山将崩的颓圮之势,身形往后打晃影,一手捂住胸口位置,颤抖指尖指着地面的人:「你敢再说一遍?」
这时管事携带了一本蓝封账本匆匆赶来,他看到箭弩拔张的场面,紧了紧怀中账簿,心中了然,赶忙将账簿放在了老爷身旁的桌几上,继而行礼退下。
秦文柏拿起账簿翻看。
从今年二月份的看起。
二月份,绣庄景象萧条,常有入不敷出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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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绣娘 下 V第49章[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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