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闲妃 上 V第63章[02.08]

  当然,最令她头疼不已的还是苏祉。
  据说,昨日陛下领着太医和一队亲兵,亲自去东宫探望苏祉的伤势,连早朝都免了,从白天一直折腾到晚上,临走的时候,带走了太医,也带走了冯骥,和东宫一票宫人内侍,只留下了太子妃和方延林,以及自己的那队亲兵。
  铁胄银盔,里里外外将东宫围了个严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表面上只称,是太子身染重病,急需静养,为防宵小鼠辈作祟,除了近身之人外,闲杂人等都不许打搅。
  而当晚,陛下又秘密把叶秉坤召进宫叙话。二人说了许久,叶少傅当时就摘了官帽,以年迈体衰为由,请求告老还乡,陛下一劝再劝,终还是叹息着准奏。
  还是据说,叶秉坤从御书房出来后,面白如纸,走路一摇三晃,险些叫台阶绊倒,还是随从搀扶着回去的。
  短短一夜间,朝廷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明面上缄口不谈,但心底都跟明镜似的。一时间,别说是东宫幕僚,就连太子妃母家郑家,都夹起尾巴,喘气儿都带着小心。
  阮攸宁能猜出来,这一切,是苏砚在为自己离京后,保她不受苏祉迫害而下的苦心。这个被她死皮赖脸「诓骗」来的夫婿,真是处处都替她想在前头,只是……自己又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她拿书敲敲脑壳,心虚地发起愁来。
  想着想着,那天晚上方延林带苏祉离开前,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就跃然至脑海中,叫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冥冥之中,她总觉这个自小陪在苏祉身边,唯一一个能无条件得到他全身心信任的内侍,似乎对她敌意不小。可就算从前世掰扯起,除了被药瞎双眼的事,自己跟他并无任何交集,怎会如此?
  她百思不得其解。
  窗外拢起大片云翳,黑压压盖在天顶之上。阮攸宁眯眼望去,心底亦搅起阵阵不安。
  或许有些事,远比她知道得还要复杂。
  三日后,征讨夜秦的檄文正式下来,公诸四海。苏砚奉旨点兵,除了云南王世子外,还破格提拔了一位文人白衣,名唤梁珩。承熙帝本有几分犹豫,但见苏砚胸有成竹,他莫名也有了底气,忖了忖,准奏了。
  苏砚开始为战事忙碌,阮攸宁等人也获旨,得以从温泉山庄回来。
  柴景曜未免尴尬,有意错开时间,想等阮家姐弟先回去后,自己再动身带妹妹走。可柴灵萱不知怎的,非要与阮攸宁一道回,若是不应,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死缠烂打。柴景曜心中纳罕,前几日也不见她与阮攸宁要好,怎的突然这样了?
  他想不明白的问题,阮攸宁但觉有了答案。
  她同柴灵萱同坐一辆马车,阮羽修和柴景曜骑马走在前头。一路上,柴灵萱总有意无意地掀开车帘角,偷摸往外瞧。
  阮攸宁原以为她是在看外边风景,可不想她看着看着,一张白玉小脸竟慢慢泛起红霞,双眼含波,时而亮起,时而暗淡,肉嘟嘟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裙绦,分明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她惊喜地挑了下眉,仍假装在闭目养神,偷偷掀开一丝眼皮,顺着柴灵萱的视线看去。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柴灵萱目光的终点,竟是自己的阿弟,阮羽修!
  阮攸宁险些惊叫出声,怀疑自己看错了,但转念一想,那夜苏祉派杀手过来时,是阿弟先舍命保她们平安,身上挂的彩,也多是为救柴灵萱。虽然她坚信,阿弟救人,完全是出于男儿责任,并无任何非分之想,但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小郡主来说,就不一定了。
  她正琢磨得起劲,耳边忽炸起一声雷鸣。
  「停车停车!」
  柴灵萱气鼓脸颊,捏着小拳,边敲车壁边扯着嗓子喊。不等马车停稳,她就踹开车门跳下去。阮攸宁没闹明白她为何性情突变,一头雾水地跟着下去。
  「萱儿,怎的了?」
  柴景曜见妹妹五官紧绷,以为她又跟阮攸宁拌嘴了,匆匆跳下马去询问。
  哪知小丫头看也不看他一眼,甚至还嫌他挡路,一把推开他,自顾自风风火火朝前去,停在阮羽修马前,指着他鼻子吼道:「你!下来!」
  阮羽修挑起高低眉,「啊」了声,没反应。
  柴灵萱抱臂哼道:「怎的,本郡主要征用你的马,你敢不从?」
  阮羽修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说征用就征用?凭什么?」
  「凭我!我、我……」
  柴灵萱忽然结巴上,眼睫忽闪着垂拢下。阳光微微透过她白皙的耳垂,像胭脂涂在雪团子上,一点点染上绯红。偷偷瞄一眼马上少年,脸也跟着红了。
  柴景曜素日虽疼爱这个妹妹,但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知道她在无理取闹,沉眉哼了口气,上前劝拦。可柴灵萱抓住缰绳,死活就是不肯放手。柴景曜脸色越发难看,忍不住说了几句重话。小丫头一愣,咬紧下唇,巴巴望住他,眼眶渐红。
  两个大老爷们俱都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阮攸宁倒是看出了点门道。
  阿弟怀里头挂着几个香囊,是方才路边几个姑娘新抛给他的。她这个弟弟,性子是古怪了点,但那张脸还是很能唬人的。想必柴灵萱就是被这些暗送秋波的姑娘家给气到了吧。
  她忍住笑意,「阿弟,郡主她在马车里坐久了,闷得慌,想出来骑马。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还不快把马让给人家。」
  阮羽修一脸委屈,不想下来,被她瞪了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地把马交出去。柴灵萱动作倒快,接过缰绳就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反甩给他一脸土。柴景曜一脸赧然,拱手同他道歉,亦上马追去。
  阮羽修无端吃了一嘴巴土,肚里一顿气,愤愤把香囊掼在地上,「今儿是怎么了?好端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拿这劳什子砸脑门也就算了,马还莫名其妙给人抢了?阿姐,我是不是犯小人了?」
  阮攸宁眨眨眼,同他两道真诚无邪的目光互视了会儿,低头看了看香囊,又望了眼柴灵萱离开的方向,忍不住耷拉下眉毛,轻叹了声:「任重,而道远啊。」
  「什么?」阮羽修更懵了,欲追问出个所以然,路边几个村妇的窃窃私语又随风飘来。
  「那个就是卫国公的女儿,都许配人了,还把咱们太子爷迷得七荤八素,宁可放火烧山,也要把人抢过来。」
  「还不止呢!我听说她还跟鄂王爷纠缠不清,两人在回京路上就遇到了,同住一个屋檐下,指定是有了首尾,才非要跟程家退亲。你瞧鄂王爷如今的权势,等他打胜仗回来,只怕连太子爷都要让他三分,难怪人家没瞧上太子爷,原是如意算盘都打好了,要做鄂王妃,攀高枝儿呢!」
  阮羽修的脸一下拉得老长,抡着拳头把她们呵斥走,还不解气,想追上去继续算账。阮攸宁拉住他,摇头道不可。
  如今他们阮家还没从风口浪尖上下来,不可再横生事端。其他话她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她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和苏砚同住在京外别院的事的?
  阿娘早早就把事情压下不声张,知道此事的人,除了他们阮家自己人外,就只有苏砚和苏祉。
  肯定不是苏砚,但也不可能是苏祉,他这人寻仇的方法向来简单直接,从来没耐心用这种钝刀割肉的方法。
  那就只可能是自家出了内鬼。
  究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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