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澜音忽略掉他语气里的戏谑,轻声说:「我见不得肉,不是因为狼。」
「因为搬动那具女尸?」
「我吃过人肉,腐烂的生的人肉。」
卫瞻的手僵了一下。
「我要等你走了才敢离开那里。何况受了伤,走不动。那时大雪皑皑,连草叶子都没有……」
卫瞻去看霍澜音的眼睛,她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委屈掉眼泪,她的唇角甚至噙着丝浅笑。
那年马车里,受了那么大委屈的她,也不过用帕子掩了面。
她始终比他想的坚强,更不爱哭,曾经偎在他怀里的眼泪不过是小狐狸的狡猾做戏。
卫瞻压下心里的心疼,嗤笑了一声:「自作聪明。」
狼肉入口,很是难以下咽。卫瞻偏过头,将口中的狼肉吐了出去。他不懂这只小狐狸为何拼了命也要逃,不懂他究竟哪里苛待了她。
他狠心说:「不过是你自作自受。腿上留下的疤就是教训。」
霍澜音抓起一捧泥土,朝卫瞻扔了过去。
沙泥纷纷扬扬,扔到他手中的狼肉,也扔了他一头一脸。
「我又欠了你什么?」霍澜音生气地又抓起一捧泥沙朝他扔去,「我就该狠心不管发作昏迷的你!让那些狼吃了你我就不会留疤,更不会再被你抓到!」
卫瞻惊在哪里,眼前浮现她惨不忍睹的小腿。他握住霍澜音的手腕,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霍澜音轻轻舒了口气,胸口那股气愤随着那两捧纷纷扬扬的沙泥散去。她慢慢弯起唇,挂起若有似无的浅笑。
「殿下这样看我,是以为我会红着眼睛跟你抱怨。甚至会委屈地扑进你怀里哭诉?」
她的眼睛干干净净的,没有愤怒,没有委屈,什么都没有。
那么近,也那么远,像隔着万丈星河。
卫瞻早就知道这只小狐狸在他面前始终戴着面具,至于她面具下的真实模样究竟如何,他有一个大概的猜测轮廓。可当她真的揭开面具,用真面目疏离冷漠地看着他,他才真实感受出来。
「为什么那么做?」他问。
霍澜音轻轻转了转手腕,将自己的手从卫瞻手掌中收回来,双手抱着膝。她望着火堆,缓缓说:「殿下可千万不要多想。救表兄也好,救你也好,不过都是出于人的良知本能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卫瞻震惊、心疼之余,心里攀上一丝欣喜。他认为他在她心里十分重要,她才会舍命相救。可是他很快就明白这是他的自作多情。
不顾追兵跳马救莺时的她,想也不想替王景行挡刀的她。孤身来丰白城却不怕危险救下冯家一家四口的她。
自然也不会丢下昏迷的他。
卫瞻以为自己了解她的狠心,却忽略了她的善。
「……蠢货。」
「是啊。是挺蠢的。若是狠心一点,丢下你不管,我就不会受伤,那些野狼吃你的时候正好给我的逃跑拖延时间,你更不会追来。我每天种种花酿酿香,雕磨着我喜欢的玉。过着平淡舒心、自由自在的小日子。若是我狠心一点,不管莺时。也不会让殿下觉察到她没有回西泽。」
卫瞻更为惊讶。他没有想到霍澜音竟然猜得到他是如何发现她的假死。
莺时哭着要回西泽,他允了。许久之后,他派小豆子拿些钱银送去西泽给霍澜音的生母,才得知莺时根本没有回西泽。
他起了疑,重新回到那片山林,将埋起的女尸挖出,寻人验尸,知晓年纪。他又去了那处他们遇到的小猎屋,屋子里的尸体已被啃光,白骨堆积。他将白骨数了又数,终究是少了一具。
她应该明白带着莺时的风险,可是她还是愿意赌一把。因为她的善,终究没忍心丢下莺时。
卫瞻皱着眉,目光复杂地看着霍澜音。他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殿下早就知道我想逃,知道我在你面前演戏扮乖。你教我骑马教我用毒给我做弩,不是为了我逃走后可以自保。而是你骄傲地料定了不管我学了多少本事都逃不掉,就算逃掉也会过得很不好,会跑回你身边寻求庇护,或者等着你如神只般到来拯救水深火热中的我。」
「继续说。」卫瞻道。
霍澜音将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迎着凉爽的夜风,她偏着头看向身侧的卫瞻,对他微笑着。
「殿下是有些喜欢上了我吧?」她问。
卫瞻皱眉。
「当我逃走的时候以为殿下不会因为我的死难过,很快会将我的事情抛之脑后。这次殿下找来后的举动,让我明白殿下是真的有些喜欢我的吧。」霍澜音几乎没给卫瞻回答的时间,「殿下一定觉得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宠爱,保护我、宠着我,还放下一切千里迢迢跑来找我。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不知好歹不爱你,居然还想跑。甚至觉得我在胡闹,是女人的小心眼、使小性儿。」
卫瞻哑口无言。他以为自己看透了这只小狐狸的所有小心机,却发现自己才是被看透的那一个。当霍澜音没有把这些话明明白白说出来之前,他甚至自己也没有深思。然而她说的每一句,他都没有办法反驳。
对,都对。
「继续说。」他要听一听她还会说些什么。
「当还没有见到殿下本人前,我熟背了能得到了所有北衍各个地方的地图,计划好逃跑路线,甚至那时便联系了赵老板。殿下当初问我是不是自愿做药引。是,当然是。做这药引是偿还养父母的养育之恩,让自己余生再不欠周家,活得轻松些。可我只答应做药引,从未许诺搭上一辈子。」
「莺时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一定要冒险逃跑,而不是试着改变殿下。用莺时的话来说,是让殿下爱上我,从而将殿下调成我喜欢的样子。」
霍澜音看向卫瞻。
卫瞻心里生气,他想问问霍澜音他到底哪里需要改。他想听她继续说完,可是四目相对,卫瞻望着霍澜音的眼睛,心里发闷。他终究还是问出来。
「为什么不?」他咬着牙,「我哪里对你不好,你哪里不满足,嗯?」
果然是这样。霍澜音轻笑。
「殿下当真对我好吗?还是殿下的自以为是?」霍澜音问。
卫瞻心里很不舒服。他身为太子,从未有人敢这样当面指责他、否定他。
霍澜音稍微放缓了语气,不让自己显得咄咄逼人。
她说:「我知道殿下一定觉得是我不知足,你已经做得足够多、足够好,给了我足够的宠爱和庇护。可是当殿下在兴头上而我疼了累了也不能说只能迎合。被殿下剃毛时我只觉得自己是妓。殿下当众将我扛起来的时候可考虑过我的感受?被殿下绑起来的时候我狼狈的样子像不像孩童筒子里的蛐蛐儿?我对肉食的厌恶当真要你以长辈的身份逼迫我改变?」
霍澜音安静地看着卫瞻,她的眼睛里浮着一层疏离的浅笑。她温声细语地说着这些话,好像没有情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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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药香妻 卷二 第53章[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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