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宫廷秘辛他无由得知,能看出她的病因,还能估算出她中毒的时间,可见他的医术确实出神入化。
尉迟越对那胡僧道:「若阿师能缓解一二,孤亦感激不尽。」
胡僧用独眼盯着皇后看了片刻:「这位檀越至多剩下三四年寿数,贫僧竭尽全力也只能再延六七年。」
秦婉大惊失色,虽然她也知道张皇后的身子每况愈下,可那胡僧说当朝皇后只剩三四年好活,岂非大逆不道?
然而尉迟越和沈宜秋都是经历过一世的人,上辈子张皇后的确如那胡僧所言,只撑了三年。
本来尉迟越还有一丝狐疑,如今也打消了,对那胡僧深施一礼:「无论如何,请阿师尽力而为,孤感激不尽。」
这胡僧替人诊治,一向是先诊视,看能不能治,若是不能治便作罢,若是能治再谈代价,算得童叟无欺。
尉迟越一早便与他说定,若是能治,这代价便由他来偿付。
一国太子躬身行礼,那胡僧却连眉头都未动一下,没有半分诚惶诚恐或是受宠若惊,心安理得地受了,然后摆摆手:「感激就不必了,若是檀越要治,便来谈价吧。」
尉迟越道:「阿师尽管说。」
那胡僧将手伸进衣襟里,扪了只虱子,又往秃脑门上抓挠了两把:「只能延数年寿命,这要价倒也不能太高……贫僧最近合一剂药,缺了一碗孝子血,不知檀越舍不舍得。」
尉迟越还未作答,张皇后「腾」地站起身:「将这胡言乱语的妖僧赶出去!」
又对儿子道:「三郎,你怎么也叫这些神神叨叨的人蒙骗了?」
尉迟越忙请罪:「母后息怒。」
张皇后道:「你贵为储君,当为社稷保重身体,不可听信妖言,伤及自身。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虽未生你,却承你唤一声‘母后’,你若自伤,便是不孝。」
尉迟越恭顺道:「儿子一时失察,谨遵母后教诲。」
那胡僧饶有兴味地看着,一点也不心急,时不时扪只虱子玩,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张皇后仍旧未消气,尉迟越忙命黄门将那胡僧带下去。
他受嫡母教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他与沈宜秋两人好言安抚了半日,反复保证不会听信这妖僧的妖言,张皇后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张皇后身子本来就虚弱,发了一通火,便觉疲累不堪,叫宫人扶她躺下。
尉迟越和沈宜秋侍奉她喝了汤药,又在床边陪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退。
回到东宫,尉迟越方才叫人将那胡僧带到跟前,对他道:「阿师别见怪,不知母后的病如何治?是服药还是行针?」
胡僧以为方才太子一番做作,不过是在嫡母跟前装个样子,博个「孝子」的贤名,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不想太子又召他来问话,倒是始料未及。
他想了想答道:「服药即可,贫僧写个药方与你,都是寻常药物,并不难得。」
尉迟越当即颔首:「好,阿师何时取血?」
胡僧道:「随檀越之便,收了诊金,贫僧便写方子。」
尉迟越便即命黄门去请医官,准备伤药、纱布和洁净的匕首。
一切准备停当,那胡僧从背囊中掏出个化缘用的小陶钵。
沈宜秋本来还想在碗上做做文章,一见胡僧手里的陶钵,脸便是一白,便即阻止道:「殿下不久前还受了伤失了不少血,还未将养好……」
尉迟越一笑:「早知有用,当日就该拿个碗接着。」边说边从托盘上取了在火上烧过的匕首。
沈宜秋听他还有闲心说笑,气得瞪了他一眼。
尉迟越知道她这是心疼自己,心头一暖,柔声道:「别担心,你转过头去别看。」
沈宜秋压根不肯理睬他,对那胡僧道:「皇后娘娘亦是我母后……」
尉迟越一横眉,冷声道:「休要胡言!」
胡僧哈哈大笑,来回打量两人:「有趣,有趣。」
半晌方才道:「你和他有你和他的因果,此事却不是你们之间的事,不是旁人能替的。」
沈宜秋还想说什么,尉迟越轻斥了一声「胡闹」,便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左臂上割了一刀。
鲜血如注,淌到那口脏兮兮的陶钵里,沈宜秋的眼前顿时模糊成一片。
那胡僧满面红光,时而大笑,时而快速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胡语。
血注了半钵,那胡僧忽然眯缝起独眼,探头往钵里瞧了一眼:「够了够了。」
尉迟越有些诧异,这分明还只有半碗。
医官忙上前替他止血、敷药、包扎伤口。
那胡僧却郑重地捧起碗,一脸如获至宝的模样,然后走出殿外,翻着一只独眼,朝着天空拜了数拜,嘴里念念有词。
接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胡僧突然将半碗宝贵的「孝子血」泼在了庭院中的青砖地上,殷红的血顿时流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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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来宠妻 卷四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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