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
柏十七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径说:「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那宗恒权势极盛,奈何不得,便一直留心着他家的动向。知道周王殿下的身份之后,我便想到了这一点,旁人奈何不得他,难道皇帝陛下的嫡亲儿子也动不得他?」
黄友碧拉着她的手停住了。
柏十七知道到了关节要紧处,更是再接再励,抹一把眼泪面显坚毅之色:「周王殿下在外名声极佳,他那双腿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受的伤,黄伯伯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替周王治好了双腿,也不算是违背了长辈遗言。而周王殿下有感于黄伯伯治腿的高义,使他后半辈子免去了伤痛不能行之苦,就捎带手……把宗恒的不法行为上达天听,是不是……一举两得?」
她跪在黄友碧脚边巴巴仰头望着,从来撒泼耍横的崽子忽然之间乖巧认错,简直跌破了黄友碧的眼眶。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还觉得这小家伙的盘算颇为合理。
黄友碧沉默了。
柏十七趁势向身后的赵无咎悄悄打手势。
赵无咎清清嗓子上前表态:「黄老先生治好了本王的腿,大恩难言谢,老先生又不爱金银之物,那本王替老先生申冤却能办得到。」
黄友碧的态度总算有了松动:「那宗恒在淮阳几十年,况且此事已过去多年,连证据也没有,如何替我父申冤?」
若是当年的药方与人证还留存,大约还可一查,可事隔多年,恐怕连宗恒都未必还记得黄延波此人,更何况那些侯门大宅子里的奴仆们更是不知经手者几人。
柏十七斩钉截铁:「反正宗恒纵子行凶也不止一桩,都不必费心去查当年之事,人是死在他手上的,只消把他现在的罪过拉出一桩来抵债,也算是替黄爷爷申冤了!」
黄友碧干燥的大手摸摸她的脑袋:「小滑头起来吧,我不怪你了!」
她这么费心巴力的替他筹谋,还有何好怪罪的?!
事后柏震霆还曾追问过自家崽子:「你是如何知道宗恒行不法之事的?」
柏十七:「爹竟不知宗侯的次子宗丰有奇怪的癖好?侯府里折磨死多少婢女我不知道,不过据说姐儿们听到宗丰去喝花酒都吓的抖如筛糠,不愿接他的生意。真被老鸨逼着服侍他的,轻则卧床半月,重则……也有挺不过去的。」
柏震霆瞪着她,呼吸渐粗,肚子眼见着要鼓起来:「你在外面……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柏十七惊跳开来,边嚷嚷边逃:「我就是闲来无事听了一耳朵,又没跟着那宗丰学。他有能一手遮天的亲爹,我若是弄死了姐儿,又没人替我遮掩……」
柏震霆暴怒,吼道:「你这是嫌弃你老子没本事了?」
苏氏听到动静出来,头疼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你们爷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这才安静了多久,又闹腾起来了。
柏十七做个鬼脸:「又不是我要闹事的,娘你怎么不去问爹。」一溜烟跑的不见影子。
苏氏:「……」
柏震霆拈须而立,见自家崽子溜的飞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居然颇有几分怀念的味道,咳嗽两声还是觉得嗓子不舒服:「夫人,给我泡一杯清嗓子的茶来。」许久没喊过,嗓子劈岔了。
苏氏瞪他:「活该!」
柏十七气喘吁吁跑回自己房里,见到赵无咎坐在桌旁看她画的水道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桌上的冷茶猛灌一气,在赵无咎怪异的眼神之下一屁股坐了下来,胸膛里犹如拉风箱般喘个不住:「许久不运动,竟然跑一跑也喘。」
赵无咎指着茶盏:「……」
柏十七后知后觉:「……你的?」
赵无咎点点头。
柏十七大窘:「……我让人再换一盏来给殿下。」
赵无咎提起茶壶自己又泻了一盏,端起来慢慢啜了一口,柏十七久在欢场混迹,各种撩妹的手腕不知道往多少美人身上使过,都知道是套路,谁也没当真,可是不知怎的,倒被他这番举动给生生弄出了几分尴尬。
她摊开纸张磨墨,借以缓解二人之间的尴尬。
赵无咎似无所觉,竟然还追忆旧事:「我在边疆十年,很多次出城奔袭敌营,路途之上渴起来,一个装水的皮囊从十几个人嘴里过,谁也不曾嫌弃谁。」
柏十七:「……」感情人家习惯了与人共用饮水的器具?
她心头那边不自在瞬间归为零。
赵无咎见她面色如常低头开始画水道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弯。
隔日黄友碧带着朱瘦梅来辞行,时近年底,他要回家祭扫祖坟:「我大约会在家里住一阵子,有事儿可派人去传话。」
柏震霆依依不舍送走了老友,也准备带着妻小返家,听说柏十七已经充任赵无咎的幕僚,也只能由她去胡闹,吹胡子瞪眼睛的接受了她打包塞过来的宋四娘子主仆及丘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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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君心落江南 下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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