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 第18章

  原非烟和余下的子弟兵开始紧张地做着准备,只要我们一下山,他们也会突围。
  二更天了,我、宋明磊和一千个子弟兵最后一次告别众人,奔下山去,我和宋明磊最后一次回头,原非烟高高坐在马上,美丽的双目无限悲愁地凝视着宋明磊,伤心欲绝。
  我知道,在宋明磊说要陪我冲下山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碎了,我想,如果她没有生在原家,也许她会更快乐些。
  我看到锦绣泪流满面,痛哭出声地倒在地上,素辉哭着追赶着我们的快马,口中却在喊着:“木丫头,你又骗我,你为什么老骗我,连死也要骗我……”
  我心如凌迟,回过头来,山中的寒风刺骨,很快风干了我的泪迹,吹得脸庞针扎一般地刺疼,然而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却浑然不觉,只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我们,不断倒行的森林,如黑幽幽的恶鬼一般露着巨牙,阴笑着森然地看着我们。
  前方出现了一丝光明,我们已来到华山下南诏兵扎营的谷中,宋明磊让我们放开喉咙,大喊着杀啊,围着原地跑着,扬起雪尘,让南诏以为原非烟的大队人马开始突围,而真正的原非烟则带着余下的七千余人翻山绕远路去洛阳。
  前方南诏营开始骚动了,黑暗更加重了恐惧感,如野火一样燃烧着我,心脏剧烈地跳动声超越了一切,我汗流浃背,颤抖得几乎不能牵住缰绳,不由自主地策马挨近了宋明磊。
  “木槿,你害怕了吗?”黑暗中,宋明磊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传来,他温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痒痒的,却分散了我对于死亡的注意力。我抬起头,黑暗中他晶亮的眼睛仿佛是兽的光芒,竟然混合着我从未见过的兴奋,他纤长的手指抚上我的面容,为我轻拭去没用的汗水“莫怕,二哥陪着你,我们俩不会有事的。”
  宋明磊轻握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厚实,我的手平静下来,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反手紧紧握住了宋明磊的手。
  他对绽放着无比快乐的笑容 ,“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大哥翻墙去西枫苑偷摘那胭脂梅花吗?”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宋明磊怎么了,生死时刻,大战之际,却提起我少年时的冒险?我点头说道:“记得,那、那次是为了凑碧莹的医药费。那时你竭力反对,因为梅花七星阵的七星鹤乃是神禽,攻击力相当于七个高手,可是我那时天真地想,仙鹤只是飞禽怎可同人相比?”我讷讷地说着,思绪飞回到我十岁那年的冬天。
  “结果,你和大哥还是瞒着我去了,你们俩摘了一大堆梅花回来,可是都挂了彩,大哥伤得很重。”
  “那是大哥为了救我才被七星鹤伤成那样的。”往事袭上心头,那时我和于飞燕翻到墙头摘梅花,却惊动墙内的七星鹤,如果不是于飞燕拼力保护,我也会被伤得体无完肤吧。于飞燕,我的大哥,不知今生还能见到你吗?
  宋明磊平静地说道:“你那时哭成了泪人儿,在大哥身边照顾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我怎么也劝不住你,”他的脸慢慢随着往事沉了下去,隐在阴影中,“四妹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吗?”
  “你一定是在心中骂我做事不知轻重,连累了大哥。”我小声地说着,惭愧之意浮上心头。
  宋明磊慢慢抬起头来,却依然埋在阴影中,“四妹,我那时只是在想……”
  话音未落,山下惊慌的厮杀声惊天响起,“原家军冲下山了。”
  宋明磊抬起脸来,神情已是一片肃杀,声音一变,“各位兄弟,我等今日就为西安城的老百姓报仇,大家杀个痛快吧!”
  话音刚落,那一千名男儿大吼出声,狰狞着脸冲下山去。
  宋明磊紧握双戟,携着我,也紧紧跟随着众人冲下山去。
  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两军接兵,带火的箭矢如星雨飞来,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夜空被火箭燃烧着,照亮了整个血腥的世界,如白昼一般。
  我放眼望去,男人们互相如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拼命砍着、杀着,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被火点燃,发出刺鼻的肉焦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激着我所有的感官。
  我的胃痛苦地翻滚着,几欲干呕。这是一个人间地狱,人们为了生存这个最简单也是最残酷的目的,互相残杀,我努力拉着狮子骢的缰绳,不至于倒下。耳边忽然一片寂静,所有的厮杀声离我远去,脑海中唯有嫣红的樱花林中,樱花如雨,红发少年笑意盈盈地读着青玉案,但立刻被漫天的血色撕个粉碎,我究竟在哪里?
  眼前一片血红,一个身子被劈了一半的子弟兵,血淋淋的肚肠流出身体,正死死地拉着我的缰绳。他的年纪和素辉差不多,两只眼睛像死鱼一样凸出来,滴着鲜血,死死盯着我,口中吐着血沫,好像要开口对我说什么。我骇在那里。忽然,那颗年轻的头颅飞了出去,他的躯体像破棉絮一样倒了下去,身后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南诏兵,手提大刀,凶狠地盯着我,浑身是血,他伸着手来拉我。
  狮子骢长啸一声踢翻了那个南诏兵,疯狂地向前冲去,我紧紧伏在马背上,四处搜索宋明磊。然而到处都是满脸血污的人在互相杀戮, 不断有人倒下去,然而更多的南诏兵向我涌过来,兴奋地喊着:“活捉原非烟,活捉原非烟。”
  很多人要过来拉我下马,震耳的喊杀声中,我的眼前一片血色,不知道什么人拉住了我的脚踝,我颤抖地摸到腰间的酬情,砍向那只手,一声惨叫,我得到了自由,于是我开始挥舞着手中的酬情,拼命砍杀,麻木的大脑已无法控制,任凭无数黏稠的液体喷射到我的身上,染红了一身名贵的怀素纱。
  杀到谷底,天已微微发白。突然,我的马凄厉地嘶声长啸,猛地向前栽倒,我也狠狠地摔了下来。天旋地转间,我才发现我的坐骑,那匹原非烟的爱骑狮子骢,一身的白毛几乎被血染成赤色,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比不上它那一双前马腿的致命伤口。原来它的前腿早已被人生生地砍断了,狮子骢痛苦地睁着漂亮的马眼,看着我呜呜哀鸣。
  隔着散乱的头发,我看向那个斩断马腿之人。眼前傲然站着一个高大的南诏将领,赤黑戎装,血污满身,乌盔下戴着可怕的鬼面具,面具的双眼镂空,一双潋滟的紫瞳盯着我,闪烁着猎食者的贪婪和兴奋。
  刹那间,我的心脏一阵收缩,跳得奇快,我根本分不清这是华山雪谷,还是在深埋记忆深处的地府。
  不,我一定还在地府中,这是一个噩梦,我还没有醒来……
  我完全被恐惧所征服了,有些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来,看着他向我伸来覆着盔甲的血手,明明知道要跑,知道要用酬情去砍……然而我却像被恶鬼施了定身术一般,无法动弹。
  我的理智崩溃前,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拉上了另一匹战马,使得那个紫瞳恶魔,只是扯到我的一片怀素纱衫。
  我抬头,原来是披头散发的宋明磊,我瑟缩在他的怀中,浑身发着抖。
  我伸头一看,那鬼面紫瞳的战将依然昂首站在那里,那双嗜血的紫瞳,冰冷而不甘地目送着我们离去。这时身后正好一个子弟兵袭来,他连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挥偃月刀,已将那个子弟兵拦腰砍倒了,鲜血顺着他冷酷狰狞的鬼面具流下来。
  而他覆着甲的右手紧紧捏着我的纱裙一角,在风中飘扬,形成了一幅无限凄艳,但却妖异无比的画面。
  我看向宋明磊,他的头盔早已不知所踪,头发披散,额头滴血,身上也像是从血浴中捞出来似的,他一手牢牢地圈住我,一手拼命挥斩。
  一会儿,我们离了战圈,他微喘着气的嘴角流着血,却依然向我微笑着,“对不起,四妹,二哥来迟了。”
  他将我和他绑在一起,策马向玉女峰疯跑去。
  我紧紧揽着他的腰,却发现满手是血。原来他的腰间受了重伤,正汩汩流血,一路洒下,我帮他捂着伤口,试图止住。
  宋明磊比南诏兵熟悉地形,他东躲西闪间,来到两侧是悬崖峭壁的石眼沟,沟中一条羊肠小道,仅能容一人一马通过。他带着我狂奔,身后跟着十个同样全身浴血的原家子弟兵,通过石眼沟,身后的追兵不熟地形,跟上来的越来越少。
  过了石眼沟,我们攀上玉女峰,最后战马实在上不去了,宋明磊这才让我们停下来,想弃马徒步前行,可是他一下马,就立刻跌倒了,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我们把他拉进一处深山老林的洞中,我为他清洗着伤口,这才发现,平时外表最为潇洒光鲜的宋二哥,那健壮的身上竟然伤痕累累,无一处好肉。那些伤痕中,有些年代已经非常久远,甚至可能在他进紫栖山庄以前就有了,我不由得泪流满面。宋二哥,你到底受过什么样的苦,你的伤又是谁加诸于你的?是柳言生还是原非清?
  宋明磊告诉我们的身世非常简单,他说他是淮阴人,父亲本是青莲书院的一位夫子,强盗做乱,书院被毁,财物被劫掠一空,除他之外,家人全部被害,为葬家人,这才迫不得已这才卖身为奴。
  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那张德茂和李如可是他幸存的亲人?
  他的身上究竟有着怎么样真正离奇悲伤的身世呢?
  我们十二人在洞中点了堆柴火,化了些雪水,清洗伤口,安顿伤员。我分了两拨人马守夜,而我守在宋明磊身旁,在胆战心惊中了迎来了血色残阳。
  半夜里,昏迷不醒的宋明磊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坐在他的身边似乎很高兴。
  我暗中谢天谢地地流泪一番,对他哽咽着说:“二哥,你莫要再睡了,你答应要带木槿逃出去的。”
  宋明磊使劲坐了起来,伸出手想抚我的脸,却牵动伤口,又倒了下去。
  我吓得赶紧按着他,检查他是否又出血了。这个时代没有人工输血,流血过多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强自镇定地查看着他的伤口,还好没有再流血了。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着我的眼神却很愉悦,他拉着我的手轻轻道:“四妹,你没有受伤吧!”
  我故作很有精神地摇摇头,却不由泪花四溅,使劲揉着眼睛,强笑道:“有二哥在,木槿是不会受伤的。”
  他也笑了,闭上了眼睛,轻喘着气,好像是在努力平复着伤口的剧痛,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开口,“木槿,你可曾怪过二哥抄你的文章?”
  咦,他怎么忽然扯这张锦绣最敏感的大字报呢?
  我温言道:“二哥多虑了。现在二哥受了伤,现下最要紧的是好生休息,明日我们还要亡命天涯。”
  宋明磊睁开了眼睛,眼中升起了一阵奇异的光芒,“对,明天我们还要亡命天涯。”他抓紧我的手,“木槿,明天让二哥带着你离开西安,离开原家,离开一切的一切,我们去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愣在那里,宋明磊却努力地半坐起来,将我拥入怀中,继续兴奋地说道:“当你坐在一大堆红梅花中,为大哥哭泣时,我心里想着,为什么和你去的人不是我呢,大哥是多么的幸福啊!”
  我慢慢意识到他在说我们冲下山前的话题。
  他轻推开我说道:“我们忘掉一切,忘掉所谓的国仇家恨,离开这个乱世,去浪迹天涯,就我们两个人,去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他笑得如此快活,眼中充满憧憬,“木槿,二哥知道,你不爱功名利禄,不爱绫罗绸缎,你一直向往的就是那样的生活,二哥的心中也一直渴望那样的生活,可是这一路走来,没有人给过我任何机会来选择。”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苦涩,那笑容也变成了扭曲的苦笑,眼睛也有些恨意,他复又抬起头,执起我的手,认真道:“你莫要怕生生不离,二哥、二哥其实有解药,我……木槿,我不要做你的二哥,我要做你的丈夫。”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看着那张年轻的俊脸在认真地凝视着我,心中的震撼、心疼、羞愧、懊悔排山倒海地涌来,混合在一起,让我接应不及。
  花木槿啊花木槿,你一向自负拥有两世记忆,自命对风月无情,通达人世,然而、然而你竟然糊涂到,一个少年爱了你将近整整六年,一直到他慷慨地陪你赴死的地步,你方才知晓。
  花木槿啊花木槿,你根本羞于两世为人,你彻底算是白活了你。
  我想开口,声音却被泪水堵住,我根本无法拒绝他充满希望的眼睛。
  非珏说爱我,却不得不奔向他辉煌的皇位;非白说要我一辈子,却不知身在何处,正保护着靖夏王的金枝玉叶。
  在这动荡的年代,尤其是在这危难的时刻,现在守在我身边的,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宋明磊。
  只有他浴血奋战、体无完肤地保护着我,而他原本可以和原非烟一起回到洛阳,立下大功,更会受到原家的重用,以他的才华,凭着原非烟对他的感情,早晚定当掌权原氏,在这乱世之中,大展拳脚,争雄天下,实现男人的雄心报负。
  “二哥,我、我花木槿何德何能,何幸能让二哥青眼有加?”我流着泪,却再不敢直视他炽热而真挚的眼神。
  宋明磊却轻轻拭去我的泪水,他那清澈的双眼,充满感情地看着我,“木槿,你可知道,当初加入小五义,我只是一时随性而为之,可是自从有了你,有了小五义,二哥……我才觉得原来、原来这肮脏的人世间亦有美好的事物,木槿,我……”
  这时,一个子弟兵提着大刀冲进来,惊魂未定地说道:“南诏兵攻上玉女峰了。”
  我们所有人一惊,宋明磊奇幻的眼神如明灯骤灭,他撑着我的肩膀,缓缓地站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最森冷的杀气,他没有再穿上甲衣,只是扯下布条,将双戟牢牢绑在手上,他对我回眸灿烂一笑,“看来,二哥注定是不能陪你过那梦想中的平静生活,然而……”
  我随着宋明磊走出林子,来到崖边,只见山下南诏兵的灯火如巨龙蜿蜒,活捉原非烟的叫声此起彼伏。
  “四妹,你知道吗?”宋明磊背对着我柔声说道,愉悦而深情,“宋明磊这一辈子,只做了两件随心的事,一件是结拜了小五义,还有一件,”他回过头,灿若星子的眼瞳看着我,微笑着,黑夜的雪落在他披散的发上,长发随风飘扬,如墨玉瀑布般瑰丽,“那便是今时今日陪你冲下山来,即使到这一刻,我也不后悔,所以……”他的语调一变,有些凄绝而坚定地说道:“木槿,你要答应二哥,绝对不能遵守小五义结拜时的誓言,无论二哥会怎样,无论你受多大的罪,吃多大的苦,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撑到大哥带着援兵到来为止。”
  我明白宋明磊的意思。战争意味着身为弱者的女性将会受到地狱般的摧残,我的眼前闪现出在紫栖山庄里看到很多被轮暴的丫环尸首,有的被开膛破肚,横七竖八地倒在紫园里,如果我被生擒,即便没有被识破假扮原非烟的身份,恐怕也是难逃被敌军凌辱的命运。
  然而宋明磊却一定要让我活下去,甚至不惜违背小五义的誓言,一股暖流在我的心中如野草般滋长。我看着宋明磊,心想大战在际,定要让他无后顾之忧,便使劲地点点头,微笑着,不让眼泪滑落。
  我忽然间也不再害怕了,我也学着宋明磊,把酬情绑在手上,再不退缩,对着爬上来的南诏兵狠狠挥去,一刀接着一刀,任那刺鼻的血腥喷到我身上。
  这时我看到队伍中有一个人貌似首领,正哇哇地用类似南方少数民族的语言指挥着军队。我取下一个南诏兵尸体边的弓弩,反手取出长箭,借着敌军的火把,对准他张弓即射,啊的一声,那个将领倒了下来,南诏兵的队伍开始乱了,暂时停止了进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随着一声长啸,箭羽锐利地划破长空,直冲玉女峰上,我们只能用兵器挡着,不断往密林深处退去。黑暗又笼罩了我们,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子弟兵跟着我们,也不知道宋明磊流了多少血,耳畔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只听到前方的宋明磊,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艰难地翻出鱼肚白,一轮红日如火球喷涌而出,仿佛欲燃尽世间一切的丑恶,照亮这个血腥的寰宇。我抬眼望去,我们身在一处断崖旁,身后最后一个子弟兵,如刺猬一般背上插满了箭羽,年轻的双目尽带血泪,一片迷离,他口中轻轻喊着:“娘,我回来了。”说罢,犹死不瞑目,仿佛满腔期望他的娘亲,前来迎接他,为他添上新衣。
  我爬过去颤着双手覆上他的双眼。
  此时,我的泪已哭干,心如荒原枯井,回过头去,宋明磊身中数箭,血流不止,他靠在大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我亦是眼中死灰一片。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们的面前。那双紫瞳,鸷猛阴寒地看着我和宋明磊,我往日的噩梦,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再次提醒着我,原来我过去的十六年岁月是多么的幸福。
  宋明磊挡在我的身前,咬牙冲了过去,口中狂喊:“快走。”
  我根本就走不了,一群南诏兵团团围住了我,我挥着酬情狂砍,放眼望去,宋明磊被紫瞳战将逼到了崖边,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我一晃身,提着酬情冲过去,想帮宋明磊,可是太晚了,紫瞳战将已把偃月刀捅进了他的左胸。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热血滚涌,嘶声狂喊着:“不!”我飞奔过去。
  紫瞳战将那潋滟的目光,嘲笑地看着我,手中却决然地自宋明磊身上抽出偃月刀。宋明磊血如泉涌,向后栽倒,坠下山崖。
  我奔过去,探身崖边,他的身体如孤叶飘零,他的黑发如花瓣一样浮在空中,映着苍白的脸,对我笑着,那么凄艳,那么洒脱,宛如死亡之于他是莫大的快乐归宿。
  我再也不能理智地思考了,刚刚答应他的话也抛在一边,此时此刻,我只想着纵身跳下去好将他拉回来,然而背后一阵剧痛,阻止了我所有的行动。
  在陷入完全的昏迷前,我感到落入了一个充满血腥气的怀抱。一双兴奋的紫瞳,上上下下逡巡着我,好像在打量着最得意的猎物,他在我耳边得意地喃喃自语:“呵,性子这么烈,终于逮到你了。”
  又是那个梦,那棵仙风飘逸的木槿树下,紫浮一手支颐坐在树下,面容恬静,他慢慢睁开了眼,他在槿花雨中对我微笑着,“你来了!”
  忽然,画面一转,紫浮那潋滟的目光,嘲笑地看着我,手中却决然地砍向宋明磊。宋明磊血如泉涌,向后栽倒,坠下山崖。
  我想出声,嘴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耳边传来一些奇怪的呻吟声,然后是女子的咯咯笑声。我试着睁开眼,悄悄打量了四周,我周围三个满面凄惶的美貌女子,挤成一堆,瑟瑟发抖,我往那浪声所发之处望去,就在不远处的羊毛毯子上,两个雪白肉体肆无忌惮地交缠着,如蛟蛇盘缠。
  就连我这个曾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人,见过无数沐浴露广告中美白肌肤的女明星,也不得不惊叹于身下那个正在媚声娇吟的女子,那肌肤何其白嫩,吹弹可破。
  而正在狠狠折磨她玉肤冰肌的则是一具健美精瘦的少年身躯,那少年抬起头来,因为欲望而扭曲的俊脸,潋滟的紫瞳因为情欲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忽地看向我,我赶紧闭上眼睛。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一醒来就碰到这种香艳刺激的景头,还是那个紫眼睛的混蛋主演的,看来那紫浮果然投错胎了。那锦绣是怎么回事?他的记忆有没有和我一样保留着,对于前世记得一清二楚,他来这个世道,看样子是又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我胡思乱想间,一股很奇怪,极其浓郁的香气直冲我的鼻间,我感到有人不断地在我脸上逡巡,然后那香气混着阳刚的汗液,还有性爱之后强烈的味道,在我的鼻间流转,我的鼻子越来越痒,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于是我不得不睁开了眼睛。我的眼前坐着一个少年,毫不在意地张扬着健美的祼体,雪白的肌肤上处处是吻痕和抓痕,一双紫瞳如紫晶灿烂,充满了猎食者的兴奋和一丝不明意味的好奇,那张脸,正是我在地府所见紫浮之绝世容貌,妖冶美丽,雌雄难辨。
  我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双紫瞳,同锦绣相处的岁月在脑海中像电影一般一一回放,最后定格在锦绣刚出生时对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到底谁才是那个把我的命运拖入地狱的罪魁祸首,是锦绣还是眼前这个满身血腥、欲壑难填的天人少年?
  若他是紫浮,喝了孟婆汤,未必记得前世之事,若是紫月公子段月容,那他定会以为我是原非烟而拥有利用价值。
  想起七夕之夜,我误拉了另一个紫瞳之人的手,那人十有八九是他了。然而七夕之夜过去已久,而且当时灯火昏暗,他未必就能看得清我的模样。宋明磊坠崖前的话,言犹在耳,是的,我答应过他,无论多难、多苦,我都要活下去……
  紫瞳少年与我一径默然凝视,他忽然伸出手探向我的脸。
  我心下大骇,一下子跳了起来,本能地向那几个俘虏少女缩去,离眼前那人远了几步,可能是我抱头鼠窜的样子无意间取悦了他,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正当我在思索着是该装疯卖傻,还是装晕过去,一声娇唤传来,“小王爷,那个原非烟醒了吗?”
  少年身后的那个白肤美女大剌剌地挺着丰盈的双峰,扭着纤腰,裸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肌肤过来,趴在紫瞳少年健美的背上,一双妙目有些冷意地看了我几眼,“她真的是原非烟吗?妾素闻原非烟乃是天下至美,今日得见,却是长得不怎么样啊。”
  “她自然是原非烟,”紫瞳少年拉着白肤美女的纤纤玉手,烙上一吻,可是他的紫瞳却对我神秘地一闪,盯着我的眼睛笑道:“绿水,要知传言往往都是不可信的。”
  原来这位就扬名天下的美人杨绿水,亦曾是他父王的第一宠妾。
  杨绿水娇嗲地抱着段月容,玉手不停地抚摸着他健壮的胸膛,“那小王爷为何还留她在王帐中,听说她将胡参军射伤了,胡参军正气得不行呢,不如将她赏给胡参军得了。”
  “那可不行,我留着她还大有用处。”紫瞳少年微笑着站起身,离开了我。
  我赶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健美的裸体。
  屋子里有一股兽的味道,和被捉的猎物那惊恐的气氛,我悄悄一摸身上,酬情和腕上的护锦都早已不知去向,我打量着四周,却不得其踪。
  杨绿水帮段月容穿上衣物。
  段月容一边懒洋洋地举着双臂,一边在我们这群女孩身上扫了一遍,侧头对杨绿水笑道:“给这几个换身新衣服,等会儿我一回来,便与你一同享用她们,何如?”
  我听得心中一阵作呕,然而杨绿水却秋波一转,皓齿慢慢咬上朱唇,充满挑逗意味地轻声道:“那,小王爷可要早些回来啊!”
  段月容挑起她的下颌,给了一个长而又长,热而又热的“段氏”长吻,看得我浑身发毛,然后志得意满地走出军帐。
  杨绿水等他的身影一消失,甜美的笑容立刻一变,转过头来,冷得可怕。她蹲下来,目光逡巡我们一番,看着我左边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好像是叫初蕊吧,也是太太房里的,以前锦绣和初画老在我面前笑她爱漂亮都爱疯了,成天拿着把铜镜,谁动她的胭脂粉盒,她就同谁急,如果不是南诏偷袭,原夫人可能已经把她送给原氏的一个表亲作侍妾了。
  杨绿水用长长的指甲在初蕊的脸上画来画去,然后又绽出一丝柔笑,说道:“真没想到西安也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啊?”
  初蕊不敢抬头,颤声说道:“初、初……蕊。”
  杨绿水诡异地笑了,“初蕊,新生嫩蕊,带露娇妍,果然名如其人,难怪小王爷要多看你好几眼。”
  初蕊不敢看她,脸更白了。
  杨绿水笑道:“在我们那里有一种水果叫荔枝,外皮十分粗糙,可是内里却十分白嫩甘甜,就好像你的脸,你说说你的外皮在哪里呢。”
  她的五个指甲猛地一滑,初蕊那荔枝般水灵白嫩的脸立刻血肉模糊。
  我们所有的女孩都骇呆了,初蕊发出一声惨叫,我想跳过去帮她已经晚了,初蕊整张脸都起泡了,然后浑身发黑,一股难闻的腐味传了出来。我们吓得惊叫起来。
  杨绿水却快乐地笑出声来,“哟,原来不是荔枝,却是个杨梅儿,哈哈。”
  她唤了个兵士进来,叫他把初蕊的尸体拖出去。
  那兵士看着初蕊乌黑的尸体,结结巴巴地问道:“绿、绿姬夫人,那、那小王爷回来要是问该怎么、怎么说啊。”
  杨绿水冷笑道:“军中这么多美女,你以为小王爷真会过问吗,还不快去?”
  那兵士立刻战战兢兢地拖着初蕊的尸体出去了。
  杨绿水像是没事人似的,拿起桌上一只琼觞,轻抿一口,对着惊惧的女孩们笑道:“不就是仗着年轻貌美吗?有我在,你们一个也别想动王爷的心思。”
  我怒瞪着她。
  她冷笑着走上前来,“原非烟……”然后面色一冷,猛地对我甩上一个耳光,对我轻嗤一声,“等王爷用完你,你说你这水嫩千金之身,可怎么去侍候全军将士呢。”她仰头大笑。
  我的怒火熊熊燃烧,正要冲上前去把那耳光甩回来,其中一个女孩却死命拉住了我,附在我耳边道:“慎行。”
  我一惊,回头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来眼前这个头发散乱的女孩,却是紫园里以镇定冷静出名的大丫头珍珠。
  这时她又唤了两个兵士进来,“带这几个去沐浴更衣,一路上就说是王爷的女人,莫让别的军帐给抢了。”
  我们被押出军帐。我不由得用手遮住明亮的阳光,一路走过,才发现我们在紫栖山庄之中,应该是在紫园之内吧,珍珠只当我是原非烟,对我态度甚是恭敬。我心中想着绝不让敌人看轻,便高昂着头,视若无物。南诏兵三三两两猫在火堆旁,不停地吹着口哨,或交头接耳,目光闪处,看着我们的眼光仿佛我们没有穿一件衣服。
  一阵惨叫之声传来,只见荣宝堂前架起一座高高的绞索,上面悬空吊着一个女子,上身裸着,被打得皮开肉绽,不见人形。拿着皮鞭的是一个光着上身、满脸横肉的南诏将领,左臂上扎着纱布,手不停地挥着皮鞭,口里不停地用南诏话咒骂着。
  这个女子有几分眼熟,她右边耳坠上残缺的珍珠琥珀,在阳光下闪着凄惨的光芒,我的心脏一阵收缩,那是初画。
  珍珠抓住我,冷冷地轻声道:“你若冲出去,可就保不了你自己了。”
  我一甩手,抽出身边的小兵腰间的刀,猛地冲过去,将那个将领撞翻在地,一挥刀砍断吊着初画的绳子,将她放下来。初画浑身淌着血,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眼看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我紧紧拥着她,忍住眼泪和满心的愤怒,轻唤她的名字。
  那个满脸横肉的南诏将领爬起来,粗声大骂,看清了是我,更是暴跳如雷,押解我的小兵赶紧挡在我面前,苦着脸不停地磕头,“胡参军,这原非烟和这几个妞都是小王爷要的女人,我这就把她拖走,您就别生气了。”
  “本参军为他老爹南征北战之时,他还在娘奶怀里吃奶呢,这次也是老子打的头阵,凭什么好货色全被他一个人抢走了,”胡参军大声咒骂,不由引来了别的军帐的士兵争相观看,“这原非烟把老子射伤,就理当让给我,玩她个三天三夜。他倒好,一抓着就给藏起来,现在又放出来坏老子的好事……”
  在胡参军的咒骂声中,初画悠悠醒来,看了看我,挤出笑容,“姐姐真是好福气,果然活了下来。”
  我对她轻声笑道:“不要担心,初画,你也不会有事的。”
  “姐姐不用骗我,初画怕是不成了……主子们,能逃的都逃了,留下我们,糊里糊涂地就遭了难。还好临死前还能再看见姐姐,”初画看着我凄凉地笑道,“姐姐,初画是干净的,那肥猪得不到我,便往死里打我,”初画紧紧抱着我,想了想,眼中忽然流露出恐惧,“姐姐,老人们说,如果没有衣服去黄泉,小鬼是不收的。求姐姐,一定要给初画找件衣服下葬,不要像其他姐妹一样,被糟蹋得不成人形,连件遮羞的衣裳也没有,就、就去了。”
  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就连一向冷脸子的珍珠也露了悲戚之色,跪在我身边,看着初画,捂着嘴低泣起来。
  另外一个女孩早已放声大哭起来,“初画姐姐。”
  这种哭声忽地串联着响起来。初画在紫园里甚是得宠,为人处世也厚道,很多被关在园子里的丫头,都与初画有交情,听到这话都纷纷出来,不顾兵士的阻挡,跪在我们周围,为初画痛哭流泪。
  这时,从荣宝堂中走出一行人,为首一人,紫瞳潋滟,正是段月容,押我们的兵士苦着脸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他的面色微微不悦,走过来,挡在我和胡参军中间,冷冷道:“不过为了个女人,胡参军何以如此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凌虐我送你的女奴,是对我不满啊,还是对我父王不满啊?”
  胡参军仍然一脸怒容,“小王爷何必抬出老王爷来呢,”他一指我,狠狠唾了一口,“末将被这个臭婊子伤了,小王爷就应当把她交予末将,让末将好生整治她一番。且不说末将在攻西安城时立了头功,小王爷理当该把漂亮的女奴奖给末将几个,但只打发了这个凶悍无比的贱妇给末将,末将倒险些被她给阉了。”
  南诏众将士忍俊不禁,有几个哈哈大笑起来,但看到胡参军的气恼样又立时噤声。
  胡参军继续道:“兄弟们也都不满,小王爷只顾自己行乐,却不理兄弟们在前线拼死打仗,也不多赏几个女人和钱财予他们快活。”
  “大胆胡勇,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来人,还不快同我拿下。”段月容还未开口,他身边一个左颊文身的冷面青年已开口叫兵士上前。
  那胡参军手下的兵士也不示弱,亮出兵器,“谁敢动胡帅?”
  段月容面色不变,一挥手阻止了那纹面青年:“蒙诏。”
  段月容对胡勇挑眉冷笑:“既然胡参军说攻西安城的军功分赏不明,那就索性当着兄弟们的面,说个清楚。我最先使计生擒了西安守备王侍郎的千金,以此要挟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城,”阳光之下,段月容的白肤更胜女子三分,紫瞳仿佛是光华四射的紫水晶,甚是夺目,就连旁边的军士,也有些看得目眩神迷,他边说边踱步,挡着的士兵皆神色痴迷地一一让开,“那王侍郎好不容易答应了投降,却不想胡参军看上了王宝婵,她不堪受你的污辱,上吊死了。于是我南诏本来可以不花一兵一卒便可取西安城,却只好血肉横飞地强攻。你胡参军坏了本王的大计,攻取西安城也是将功赎罪,分内之事吧!”
  胡参军愣了愣,“那、那是……可末将哪里知道,那妞性子会、会这么烈。”
  段月容叹了一口气,“这女人乃是汉人,又是将门女子,贞节对于她是何等重要。当然,胡参军攻下西安城,着实勇猛无敌,”段月容看那胡勇面有得色,便走过去。
  他比那胡勇矮一个头,抬头说话时,忽然人如大鹏展翅,飞起一脚,快得令人反应不过来,直到胡勇庞大的身子摔在地上,满脸是血,在场的女人才惊叫起来。胡勇的亲信才刚刚想起拔刀,却早被那文面青年的部下统统当场砍头,血流紫园。
  段月容冷冷看着在地上挣扎的胡勇,阴狠道:“你不经我同意,便擅自纵容兄弟们抢掠,试问你和你的部下得了多少女人,抢了多少财物?却还说我分赏不明?我没让你吐出来,治你个违抗军令,擅自行动,已是看在你是我父王的旧部的面上,现在还敢公然以下犯上,当真厚着脸皮。以为你是我的长辈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段月容收起阴狠的俊脸,走到我面前,看了看初画,皱了皱眉头,“蒙诏,我记得你向我讨过这个女人,你若还要,就赏给你吧。”
  蒙诏连眼皮也不带抬一下,“多谢主人的赏赐。”他疾步走过来,对我有礼地说道:“原小姐,她需要治疗,你将她交给我,我自会替她找人医治的。”
  我抬起泪眼,细细看着这人,刚硬的线条,灰黑的双目透着一丝冷酷,可是看着初画,眼中竟有着一丝温柔。
  珍珠轻声对我说道:“小姐可将初画放心交给此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纵容士兵在紫园淫掠的南诏人。”
  我脱下身上早已被血染红的怀素纱,将初画裹住,轻轻递给那个叫蒙诏的年轻人。
  我正踌躇间,后面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我不由痛叫出声,仰头却见是那双冷酷的紫瞳。
  “众兵士听着,这几天你们玩也玩够了,抢也抢够了,你们也该收收心了,别玩女人玩得脚软了。原家军马上就会反扑,以后这些新奴隶和胡参军手下的军士皆由蒙诏将军管辖,你等专心练兵,不得有误。这个原非烟专属本宫所有,谁敢动她,我就将他剥了皮点天灯。”
  段月容放开了双手,我由于惯力作用,猛地摔倒在地。天旋地转间,我感到有人用尖利的指甲掐进我的手臂,将我拉了起来,一个尖细变调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她不是原非烟,她不是原非烟。”
  我惊抬头,却见一个衣衫破碎、长发披散的女子疯狂地抓着我的手臂,被一个形象猥琐的老头用铁链拉着。那老头小眼睛,酒糟鼻子,浮肿的手拉开了那个女子,然后一脸谄媚地跪在段月容的面前。
  段月容嫌恶地看着,“干什么的。”
  一个小兵急急地跑过来,跪曰,“这老头说自己以前是紫园管事的,她的女儿是紫园里的第一美女,说是来献给您的,小人才将这女子押进来。她自己忽然冲进来,小人拦也拦不住。”
  我的心中一紧,这个女子竟然是香芹。
  香芹恶狠狠地盯着我,“她根本不是原二小姐,她是白三爷的侍妾花木槿。”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却又神经质地看着我,恐惧地说着:“不对,你不是花木槿,你是花锦绣。不对!你是个花妖精,你和你姐姐都是妖精,你们迷惑主上,心如蛇蝎,是你们小五义把南诏兵引进来的,你们要毁了原家才甘心。”
  这时后面又闯入一个满身污渍的妇人,竟然是连瑞家的,抓打着那个牵着香芹的老头,哭诉道:“你这个畜生,造孽啊,你把好好的女儿打伤了,已是天理难容,却还要把亲生女儿送给南诏狗啊。”
  连老头子将连瑞家的踢倒在地,唾了一口浓痰,“她既是我生的,老子打她又怎样,不打伤她能乖乖听老子的话嘛。”连老头回过头来,对着段月容谄笑道:“这位王爷,我女儿可是这紫园里有名的美女,原本是要送给清大……原非清做侧室的,若是王爷不来,她也要跟着原非烟做陪房的,您看这细皮嫩肉的,”连瑞老头抓着香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露出那张惊惧的俏脸,“王爷放心,她包管能伺候好您。”
  段月容瞥了一眼,轻蔑地一笑,“这分明是个疯妇,蒙诏,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连瑞家的哭着,“香芹,我苦命的儿啊,怎么摊上这么个黑了心的老爹。”然而她口中苦命的女孩却只是狠狠地看着我,不断骂着我花妖精。
  连瑞家的看着我,也惊叫起来:“这是花木槿,西枫苑的花木槿啊,你怎么敢冒充原二小姐?”
  连老头斜眼看了我一眼,也惊叫起来:“这可绝对不是原二小姐啊,老子可天天见着她。”
  段月容冷冷地对着珍珠说道:“你是紫园里的大丫头吧,你来说说,这女人究竟是不是花木槿。”
  珍珠镇定地看着连瑞家的和连老头,板着脸说:“原二小姐对你们不薄,你们怎可如此背弃恩主?”
  连瑞家的和连老头还想再强辩几句,珍珠再一次显示了其在紫园丫环中的首领地位,再加上平时连瑞家的和香芹太过嚣张,于是那些丫环们都对连瑞家的一家三口骂了起来,什么卖主求荣,丧尽天良,良心都给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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