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里却并未如他所闻,欢天喜地地筹备新的婚事。
阖府上下,红倒是一片红,淅淅沥沥都是干涸的血迹,大多已凝成黑褐色,嵌入石阶廊木肌理,任凭雨水也冲刷不净。行人都沉着脸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闭着眼睛,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一打听才知,原是有人赶在他前头,替小姑娘报了仇。
是谁?
大家闻言,都惊惧得浑身细细发抖,缄口不敢言。
裴行知也懒怠多问,打听到小姑娘的埋骨之地,自己摸索过去。
坟冢建在荼靡山上,右边就是皇家陵寝,左边则是大邺着名的千层塔,墓两侧各种一株海棠,眼下正逢花期,艳艳花盏开得甚是熏灼。
附近的杂草刚被人除过,香火和点心也是新供上去的。碑上只镌刻着「爱妻顾氏」,笔画锐利且凌乱,雕刻之人应是个门外汉,仅凭自己的意识拿匕首一笔一画盲目雕刻。
会是谁?
裴行知微微眯起眼,伸手想去触摸,指尖却在碑前停住。
他有什么资格碰她?一没给她报仇,二没为她收敛尸首,她甚至都不知自己是谁?究竟还有什么,是他能为她做的
年少时所有的期许,仿佛都被这小小的坟冢掩埋。他不知该自己去哪,就这么站了一夜。
山下多是佃农,他寻了户最近的人家,给足银两住下,日出便上山陪她,直至日落才归。
时常会有人来扫墓,他都尽量躲开,最常来的就是顾家人。
顾老太太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前,走路还得靠姑母搀扶。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颤着手,亲自为小姑娘拔去墓前杂草。顾蘅一来就是哭,两眼肿成核桃,几次昏厥过去,还得旁人背下山。
血浓于水,说是家人决裂,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凭这一身骨血,谁又能真正和谁决裂得了?
也是在这日,裴行知见到了那个人。
黄昏时分,山间烟雨霏霏,氤氲开淡淡薄雾。
那人执一柄油纸伞,定定站在墓前,修长的手指紧贴石碑上的字,轻轻摩梭。雨水如注,顺着伞骨涓涓而下,绣有蟠龙纹的袖口泅出一段模糊的水痕。他眼神里的哀致浓到化不开,同自己一般无二。
戚北落,当朝太子,大邺的不败战神,当年求娶她不成,反害她匆忙嫁入承恩侯府,最后香消玉殒的人;
也是千里迢迢从北境赶回,为她灭尽承恩侯府满门,修建此墓,并含泪刻下「爱妻顾氏」的人。
北落、北落
瞬息间心念电转,裴行知惨然一笑,原来那晚,她嘴里说的煞星,就是他啊从谢子鸣到戚北落,原来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从未入过她的局,所谓深情,一直以来,都只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他心神不宁,气息跟着紊乱。戚北落很快觉察到他的存在,转身呵道:「什么人!」杀气锋芒毕露。
战神这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裴行知从树后头现身,直视他的眼,无半点惧意。
「天色不早,山路过了雨水又甚是湿滑,太子殿下还是赶在天黑前,赶紧下山离开的好。」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先行一步。
戚北落眸中云海翻涌,敛眉叫住他,「听兄台的口音,并非帝京人士,这几日却总在此处徘徊,为慈儿上香祈福,还给她烧去一幅亲笔画,可是慈儿的什么人?」
最后半句话,他咬得极重,大约是男人间天生的敌意。
可,他能是她什么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裴行知止步,却并未回头,「并非什么要紧人,只是听说了她的故事,觉得可怜,所以来看看。」
显然,这样的理由没法说动久居上位的人。戚北落眉宇间阴霾更浓,寒声问:
「贵姓?」
「无姓。」
「名甚?」
「无名。」
雨珠咚咚敲打伞面,四周死一般的沉默,宛如一场无形的瘟疫,缓缓蔓延开。
裴行知能感觉到背后之人投来的炽热目光,杀气难掩,他却一点也不怕,反而无端生起一种轻松。
其实,就这么抛却过去的一切,也挺好。
「你到底是何人?」咬牙切齿,显然已经到忍耐的极限。
是啊,那到底是何人呢?
云销雨霁,浓烈的霞光一抹抹横斜天际,佛铃阵阵,微弱又绵长,一如那夜清澈的笑声,渐行渐远,却又常在耳畔。
他笑了笑,侧眸看着凝露垂首的红海棠,释然道:
「不过,一个守墓人罢了。」
这辈子,说到底,还是他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番外02:今生】
从蜀地往北去,靠东蜿蜒奔腾着一条江。江水两岸青山绵延,山下坐落着一个闭塞的小村庄,名叫「潼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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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嫁 卷三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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