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失了耐心,干脆连她一块推搡。江瑟瑟没站稳,踉跄乱晃,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及时伸来,扶住她。
江瑟瑟抬头,便见金芒中那人眉眼润泽,轮廓清隽磊落。她一瞬恍惚,有暗香随风盈来,牵动她心跳如鼓,霎着眼睫不知所措。
他却已然将她推往人群中爷爷的方向,漠然环顾四面,眸子那样漆黑,众人被这样瞧过一眼,都不约而同生出几分不自在。
气氛凝滞,他却笑了,上扬的狐狸眼淌出几分矜贵的讥诮,朝众人行了个礼,直起腰板不卑不亢道:「挑衅山贼的人是我,与江姑娘无关,还望各位不要迁怒于她。这几日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不推脱,但也绝不道歉,将一切过错都大包大揽后,便踅身离开。衣袍如水,两袖清风。
村民们愕然,如愿赶走「恶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啐他装腔作势也不能换来多少畅快。
江瑟瑟耳畔嗡嗡,腔子像被撕裂般疼痛难忍,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开江老爷子的手,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你等等,等等!」
村子后山口,江瑟瑟单手叉腰,半俯着身子,气喘吁吁叫住他。
那人止步,却未回头,只略略侧眸道:「将姑娘还有何事?」
还有何事?还能有何事?自然不是乞求他宽宏大量,不要跟村民们计较。那又是何事呢……
天色逐渐暗淡,远处亮起几盏昏黄的灯,一道残阳铺地,江瑟瑟站在明暗交界处,磨蹭着不肯走,内心几番挣扎后,终于鼓起勇气,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我最近新学了笛子,吹给你听吧,算作践行。」
似是怕他不同意,她又补了句:「好歹你也救过我一命,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声音渐轻,细如蚊呐。
那人眉头微微一动,仍旧没回头,语调平平道:「好。」
江瑟瑟心头升起不祥之感,直觉自己的一切小心思都被看穿,却还是咬着牙,稳住声音,「这曲子好难,我吹得不好,你可不许嫌。」
边说边取了竹笛,拿干净的帕子反复擦拭。面前投来两道不确定的目光,她使劲低着头,不敢看,捏着笛孔的玉指控制不住发抖,平静了好一会儿,方才举到唇边。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越人歌》,《楚辞》中的男女倾述衷肠的一首曲子。她并没想到今日就会吹,就像没有预料,他今日就会走一样。
曲子已经练习了不下百遍,此时吹来,还是会带起几声颤音。因着心头紧张,不熟悉的地方便被放大,错了好几处。
他精通音律,一定是听出来了,却并未揭穿,垂着眼睫望住半空中虚无的一点,一声不吭。
什么意思,已经很清楚。江瑟瑟胸膛闷闷的,仿佛堵了大团乱麻,几近窒息,却还是不死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继续吹,视野被水雾遮蔽也不肯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这句是她学得最好的一句,混入真情后,更加缱绻动人心。
可换来的却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胶凝住,远处的灯火不在摇,光线变得越来越暗。
「吹得不错,以后勤加练习,待将来寻到良人,就不会再出错。」他淡淡说完,礼貌地作了个揖,便扬长而去。
待将来寻到良人,待将来寻到良人,那眼前的人就不是良人……
江瑟瑟的心沉甸甸落下,撕裂开无数道口子,起初还不觉疼,过了许久,痛意才沿着裂纹丝丝缕缕蔓延全身,疼得四肢百骸都在打颤。
张口想唤他,才说了个「柳」字,她便哑巴了。
柳……什么?这么久了,自己竟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个什么?
「那个姑娘,当真这么重要吗?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你究竟还要等她等到什么时候?」
江瑟瑟犹自不认输,扬起一双红肿的眼,倔强地望住他。手中攥着竹笛,因太过用力,指甲嵌入掌心,渗出条条血丝。
那人脚步一顿,转头瞧她一眼。
黑眸无情无绪,宛如两面漆镜,就只是映出她的身影,她眼中所有的「为什么」和「难过」,好像都与他无关。
一阵风从旁经过,吹散流萤。金乌缓缓没入地平线,光影游弋在彼此相隔的方寸间,江瑟瑟在明处,他在暗处。
仿佛过了许久,他才转目望向路边的杏花,启了启唇,似在同她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声音冷清又怅然。
「一直等到她,老死在我心里。」
那人走后,江瑟瑟还站在原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已过戍时,天色微暗,江面卷起不大不小的风,碧波粼粼,有些扎冷。方才在书塾前闹事的村民,都已各自家去,人人脸上挂笑,自觉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不见半点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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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嫁 卷三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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