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惜晴所有的震惊都凝在了眼中，垂在身侧的手狠狠一收。
　　一只素白的手从季悠亭身后抚上了他的胸膛，钻进了他的衬衫领口。
　　江惜晴顺着那条手臂看过去——
　　身上的小黑裙微乱，妆也有点花了，长发妩媚地披在肩头，一张精致的脸上全是被好好疼爱之后的娇羞与傲然。
　　这是人事部上个月刚刚给季悠亭换的女秘书，谢岚。
　　此时此刻，江惜晴只希望自己真的没被拉进这个地方。
　　“老板娘来了？”谢岚幽幽一笑，浑身无骨一样更加地贴近季悠亭。
　　看着江惜晴此刻已经发白的小脸和眼中的难堪，季悠亭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扣住了谢岚的纤腰，“她算什么老板娘？在季氏拿工资的人而已。充其量，是个高级打工仔。”
　　“是么？”谢岚伸手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那我喜欢的那个……”
　　“当然我说了算。不就是一辆车么？一会儿我就带你去买。”
　　季悠亭语气宠溺，对新欢百依百顺。
　　“那今晚，你别回家了呀……”谢岚轻轻地和他咬耳朵。
　　“还挡着做什么？没听到岚岚的话么？”
　　他冷冷地呵斥江惜晴。
　　“……”
　　原以为所有对他的情绪都已经被自己很好地尘封，可到了现在，江惜晴才知道自己心里深藏的某一处，还是会为他而痛……
　　就像是被利刃一片一片地在凌迟，不见血，却痛得她连呼吸的力气都快失去……
　　“悠亭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给我让开？”
　　谢岚伸手就要来推她的肩膀。
　　江惜晴下意识地往旁侧一避，“我要上洗手间。”
　　“没人不让你上啊，”谢岚轻佻一笑，“只要你不计较里面盥洗台上，有我和悠亭留下的……痕迹。就可以了。”
　　“……”
　　江惜晴目光重新落向季悠亭，喉头艰涩得如同被撒了一把沙子，“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的他，在学校里跟其他女生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
　　放学的时候也只会让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抓着他的白衬衫一角，用最平稳的方式带她回家。
　　“以前？”谢岚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似讥似讽，“人活着要向前看呀，老活在以前有什么意思？”
　　“买车的支票，我明天会让财务部连带人事部的辞退书一起给你。”
　　季悠亭往旁侧移了一步，让谢岚整个人差点摔倒。
　　她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悠亭，我不懂你的意思……”
　　“或者，你只想要辞退书，不想要支票？”季悠亭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哪有刚才的半分情欲。
　　“……好！我走！”
　　求财而已，虽然他真的是器大活好，但谢岚也不至于跟钱过不去。
　　她拉了拉自己的小黑裙领口，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窘迫，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撞了一下江惜晴的肩膀，离开。
　　没有抬手去揉自己被撞疼的地方，江惜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身，“抱歉，打扰了——”
　　肩头忽然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拉了回去。
　　季悠亭长臂一伸，咚地一声将她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
　　俊秀的脸，离她的鼻尖只有半道呼吸的距离。
　　很近。
　　近到江惜晴能够闻到他身上的，熟悉的浅淡白麝香气息。
　　这是她一直渴望的距离，可现在，这气息里还夹杂了另一个女人的玫瑰香水味，让她迅速地反胃，想吐。
　　“晴晴……”
　　他忽然叫她，声音低低地，像是在梦里。
　　江惜晴一愣，抬眸，看向他。
　　很久很久，久到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他上次这样叫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是上辈子吧……
　　“以前，我是怎样的呢？”
　　他轻声问，语气缥缈如薄纱，让她抓不住。
　　想从他眼中找到他这么问的原因，可江惜晴却悲哀地发现，原本那双澄澈透明，似盛满了星辉的琥珀色眼睛，早已变得浑浊，让她看不清了……
　　他们之间隔着茫茫的雾，一辈子都没办法散去。
　　原以为可以温暖彼此一生的人，此刻已经陌生到她都快不认识了……
　　心，窒闷到无法再跳动。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如瀑，却无法对他再言说哪怕是一个字。
　　哪怕一声叹息，或者一个表情，在他面前，她都需要反复思量才能做得出来。
　　他们，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季悠亭俯下身，薄唇一点点地靠近她，最后，附在了她的耳畔。
　　一字，一字。
　　连停顿的时候都充满了绝情——
　　“江惜晴，你，不配跟我提以前。”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抽身，伸手将她狠狠一拂，转身离开。
　　他力道极大，江惜晴本就崴了脚，狠狠地跌倒在地。
　　耳畔，是他渐行渐远的脚步。
　　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尖上，让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没多久，从走廊的另一侧就传来了另外的声音。
　　更沉稳的脚步声，并不属于季悠亭。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闯进了她已经模糊的视线里。
　　无形的压力自上而下笼罩而来，江惜晴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洛督安。
　　她一个恍惚，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他带到这里来的。
　　那么刚才的一幕，他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洛督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黑眸中不带半丝表情，目光笔直地落在她布满泪痕的小脸上。
　　她看起来那么地脆弱，就好像随时会被一阵微风就能吹散的蒲公英，不知归处，也无处可依……
　　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他朝她伸手。
　　修长的手指骨节雅致，肤色冷白。
　　坚实的掌心里缠枝缭绕，如丝丝入扣的线，又如密密匝匝的网……
　　“我带你离开。”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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